邢正的律師費高得驚人,但比他的原價律師費更驚人的是緊跟其後的合約折扣價。
她當時還好奇來着,屈澤的面子值幾折。現在看來很簡單,小數點往前移了一位。
一折。
這價格突然就變得可愛起來。
然而,天上沒有掉下來的餡餅,在價格表後方,緊接了段小字:
【該合約折扣價僅在附屬獨立專屬合約成立前提下生效。
本合同附屬獨立專屬合約特指《【Forgiveness原諒】精品咖啡豆尋豆師雇傭與生豆采購獨家合同》】
季夏:……
套娃呢擱這。
意思是她必須同意成為屈澤雇傭的尋豆師,把此次尋得的Forgiveness獨家供應給屈澤,才能拿到這個可愛的律師費折扣。
否則就是天價律師費。
季夏:“我說屈老闆怎麼在首府時那麼熱情幫我,原來隔這等着呢。”
任誰都能聽出她語氣裡的不爽。
屈澤卻絲毫不心虛,隻問她:“季小姐,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還沒有為這款豆确定好買家。”
“你是個謹慎的人,對于能不能買到它你心裡沒底,而獨立尋豆師最重要的是個人信譽。所以我猜,即便有客戶很感興趣,你也并沒有給出任何承諾。”
“既然如此,賣給别人,為什麼不賣給我?”
季夏愣了幾秒,而後笑了,不是微笑,而是哈哈大笑,給氣的。
“屈澤,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我沒有買家?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這款豆她老早就和幾位老顧客簽訂了意向購買協議,雖說隻是意向采購,但這段落魄的時間一直是他們給她一些小單供她糊口,她和他們之間早已算得上是革命情誼。
不論是哪一方,都不可能說毀約就毀。
即便是她沒有買到,她也會提供别的好豆給他們,如果她買到了,他們願意高價收購,她也願意隻供貨給他們幾家,算是報答這兩年的恩情。
屈澤卻像是聽見什麼趣事,嘴角漾開個笑,“看來季小姐坐這倆小時飛機沒有上網。”
季夏神色一緊,“你什麼意思?”
屈澤笑一笑,“沒什麼意思。”
季夏并非不願簽給屈澤,隻是有種被人下套的感覺,讓她不那麼爽快。
先是給她最好的律師援助幫她打官司,然後提出極高的律師費,綁定一個尋咖和生豆采購條約。
之前說不跟她搶以及不是非這款豆不可,都是逗她玩兒呢?
她面色沉了沉,把合約推回,“我還以為屈老闆對這豆不感興趣?”
“現在又感興趣了。”屈澤說得理所當然,絲毫不覺打臉,右手一圈圈把玩着煙盒,“本來跑趟首都就能簽單的事,現在要跑到利鎮深山老林裡去。
況且不是你一人,還得帶着阿吉,帶着塞多這個麻煩。”
“帶上我,你的勝算會大很多哦。”
他勾唇,“季小姐别急着拒絕,這麼好的條件隻有現在有。過了這村沒這店,再等會就不是這條件了。”
季夏語調沉冷,“謝謝,不必了。”
屈澤還是微笑着,“行,我等你來找我。”
-
季夏三人來到租車行,把阿吉拉到一旁,“阿吉,可能還是得跟你借點錢。”
阿吉略有歉意說了個不算高的數字。他去年在首都亞市買了房,平常背着房貸車貸,流動資金和存款也不算多。
季夏連連道謝,借的這些加上她刷信用卡,應該足夠。
然而,她忘了自己出門沒上香。
“什麼?我信用卡為什麼不能用?”站在車行前台,季夏刷卡被拒,面色焦灼。
頭痛欲裂,她感覺整個頭皮被人往後扯着痛。
“很抱歉,我們的系統是這麼顯示的。有些外國遊客會碰到類似這樣的問題,您可嘗試和國内銀行聯系核實一下。”
先帝創業未半而丢光預算。
這是什麼地獄笑話。
季夏強壓顱内抽痛,強迫自己冷靜。
打跨國電話給國内銀行,銀行冰冷的服務人員告訴她,她信用卡今天在海外突然出現大筆不正常交易,銀行保護财産安全對她的信用卡進行了賬戶封鎖。
而解鎖起碼需3個工作日。
季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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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席雙隻是見到某個咖啡行業群裡的兩個尋豆師吵了起來。
一個說季夏自不量力,什麼阿貓阿狗也敢觊觎這款豆。一個說睿帝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浪費好豆背刺咖農供應商也不是一次兩次。
東扯西扯,越來越多人參戰。
有人開始嘴巴不幹淨,不僅老譚的死再次被翻出來說,之後那件醜聞又一次被拿出來鞭屍。
【香精狗也敢說自己尋豆師,臉都不要了】
【季夏這種老鼠屎就是行業恥辱,之前居然還看到有帖洗白她】
【香精豆滾出咖啡界】
【睿帝也不是什麼好鳥,常年壓迫供應商咖農收貨都比别家低兩成】
【這是一回事?睿帝起碼不賣香精豆】
席雙看不下去,快速敲鍵盤反擊。
又雙叒:【香精豆那件事跟季夏到底有沒有關系你們誰有證據?胡言亂語是诽謗知道嗎?網絡不是法外之地】
很快有人附和她:【那件事本身就蹊跷,睿帝說不定也脫不了幹系,反正一丘之貉,要我說這豆落誰手都得不了好】
又有人道:【而且聽說好時好味也在找這豆,一個咖啡巨頭一個甜品巨頭,這下有熱鬧看】
席雙吵了幾句便氣不過翻了個白眼關窗口,結果去接了杯咖啡的功夫,回來發現群裡突然開始刷屏,瞬間多了99+消息,她點進去一看,全是帖子和推文的鍊接。
一條條翻下去,她越看心越沉。
忙給季夏發消息。
在這波推文鍊接攻擊過後,又有人開始組織投票。
三個選項:季夏、睿帝、好時好味。看三方哪邊能搶到神豆Forgiveness。
不賭錢就是賭口氣,5分鐘内群内400多人押注。
半小時内鍊接已被轉發到起碼30個群,倆小時内已有2萬多人參與。
季夏手機一直震個不停,以為是群聊也沒在意,在車行角落的椅子上抱頭苦惱時,終于想着拿出來看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席雙已經急瘋了。
未讀消息99+
季夏把她消息看完,大概知道怎麼回事。
她兩年前在睿帝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又被扒出來了。
一篇篇推文,一條條帖子,标題都起得刺眼。
“咖啡界的老鼠屎”“咖啡毒師”“以香精豆聞名的尋豆師”“這次又要下什麼毒”……關于她的諸多描述,熟悉又紮眼,刺得她眯眼。
套路也是熟悉的,百條齊發,瞬間占領輿論廣場,恨不得将她按死,永遠不得翻身。
她眼前一陣眩暈。
席雙語音傳來:“那幫人又開始搞你了,怎麼辦?你那邊順利嗎?”
來不及回複,季夏接到電話,一看來電顯示,她眉頭緊皺。
去一旁接電話。
接完一個又一個,連着接了四個。
是四個客戶打來的。
挂了電話,季夏深深吐出一口氣。
算是知道屈澤剛才說她沒看手機是什麼意思了。
她的舊文被重新翻出炒熱。
這下幾個客戶迫于輿論壓力和公司内部壓力,都打來抱歉說暫時無法簽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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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相比,席雙給她發了個投票數據的截圖也算不上什麼大的沖擊了。
在那個投票底下,兩大巨頭公司後,分别跟着一萬多票,還在每秒幾十票上漲。
而自己名字後孤零零躺着個“1”,這獨苗一票估計就是席雙給她投的。
席雙見她不回,幹脆一個電話轟來。
“氣人!實在是太氣人了!”她憤憤不平,“這幫人明明開始支持你的也不少,看完那些莫須有的新聞,又全部倒戈,投票的時候一個人也不見!”
季夏反而安慰她,“算了,投票又不少塊肉,随他們去。”
她現在心疼她那幾個客戶訂單。
席雙依舊憤憤,“巨頭怎麼了,憑什麼他們都有一萬多票,你隻有1票?不行,我必須投我小姐妹。”
她在那頭點了幾下。
“行了,現在你2票了,離睿帝隻差12893票了。”
嗯?什麼意思?
季夏挑眉,所以,最開始那票不是席雙的?
那還能是誰?
季夏随便打開個群,上劃半天,終于找到接了投票鍊接,剛點進去,還在加載頁面,便聽見頭頂有動靜。
擡頭,屈澤從車行VIP接待室走過來,手指正從手機上移開,擡眸,手機順勢揣兜裡。
另隻手晃了晃剛租到的車鑰匙,又恢複吊兒郎當的散漫樣。
“怎麼樣,季小姐重新考慮過沒?要不要和我一起出發。”
他走季夏面前站定,雨後大地的沉靜香氣霎時間籠罩住她。
神奇的,她頭部抽痛緩解片刻。
他垂頭,目光落在她左手捏在桌上的手機屏,定睛掃了兩眼,然後唇線上勾,伸手,輕輕握住了季夏松在一側的右手。
溫厚的大手輕松拿住她白皙手指,優雅地帶着她的手腕擡起、下落,在她手機屏上輕輕一點,落在了“季夏”的名字上,然後再點,落在“投票”。
“季夏”的名字後面,變成了“3”。
他用她的手,為她自己投上了一票。
“這趟我已經賭季小姐赢了,怎麼樣?敢不敢帶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