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裡,屈澤無聲地擡高了眉,嘴角向下扯着,震驚之餘不忘空出手比個贊。
“你這朋友,中文十級。”
季夏轉身,嘴角松快扯出半個笑,伸出拳頭,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找他蓋章,語速很快,“那行啊!說好了啊!既然你這麼有義氣,接下來可不能中途反悔,丢下我跑了。”
變臉速度過快了姐。
阿吉:……我請問呢?
伸出拳跟她碰了碰。
屈澤低低笑了聲。
季夏面色如常摸了摸鼻子。
阿吉留下來她當然開心,他真要走她困難系數會增大很多。
如果說剛來時她還有可能退而求其次,但現在他們已經成功燃起她鬥志,就算和他們死磕也要拿到這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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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夏收拾好抵達“大豆子”時,阿吉在一樓等着,卻見到熟悉的路虎,車上下來倆人。
“屈老闆怎麼……”阿吉指了指季夏身邊的居澤。
季夏簡單解釋,“我回去收拾完下來時他還在樓下,就一起來了。”
阿吉大概也知道屈澤是來尋豆的,既然是潛在客戶,自然熱烈歡迎。
回去路上季夏問屈澤怎會去報案,才知道他被偷了錢,他和來埃國前就聯系好的向導見面後,人家偷了1w美金就消失了,說好要推薦的豆自然也是沒下文。
所以他對阿吉這邊的豆也感興趣,随她去看看。
季夏問阿吉:“戈米呢?安排好沒?”
前晚阿吉去海亞家,海亞去耶村出差,戈米不在家。今天倆人便商量着把戈米約來公司,事到如今也顧不上探什麼口風,先逮到人再想辦法問吧。
戈米本就不是大豆子的正式員工,偶爾過來幫忙,有客人時負責接待,工資周結。季夏便讓阿吉找了個提前發薪的理由把她叫來。
幾人耐着性子先做杯測。
季夏這次任務不僅是要找這款神秘瑰夏,還有其他的采購任務在身,得選幾款價格和風味都合适的瑰夏回去。
進入2樓杯測室,阿吉均已準備好。一張1米乘5米的長條形島台上,16個白色厚陶杯依次排開。
每個杯前放着包透明pvc袋,裡頭兜着樣品,可清楚看見豆粒大小形狀烘焙程度。
上頭貼着的白色标簽清楚打印産區、海拔、豆種、莊園、倉儲量等信息。
但卻沒有品種名稱,有些奇怪。
杯測需在豆子研磨後15分鐘進行,季夏和屈澤一到公司,阿吉便安排工作人員開始研磨。
現在16杯内都是剛研磨好的11克新鮮咖啡粉,杯上蓋着個紙蓋,防止風味丢失。
季夏檢查了下研磨度沒什麼問題,便要開始做杯測,“杯測表呢?”
阿吉伸手遞了個記分表闆給她,季夏又打了個響指,“再來一份。”
季夏把自己的計分闆遞給屈澤,“這位可是世界咖啡師冠軍賽的評委,怎能浪費了。”
他們用的是scaa杯測表,将對咖啡的香氣、風味、酸質、甜度、醇厚度、平衡性、幹淨度、一緻性和整體進行打分。
倆人分别開始埋頭彎腰嗅聞咖啡幹粉香氣。
榛子、楓糖漿、蜂蜜、巧克力、覆盆子、石榴……好的風味會讓你想到甜甜的東西,或者發酵較重的會有紅酒、威士忌的香氣……
季夏不知不覺進入了沉浸的心流狀态。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步。
根據咖啡風味輪的風味,一一描述那瞬間沖入鼻腔内的奇異香味。
每款咖啡都像是背景各異個性也截然不同的朋友,它們通過香氣和味道向她述說它們的故事,而她要做的,就是精準捕捉到那些香氣和味道,并準确描述出來。
阿吉對這些豆子已經爛熟于心,隻在一旁看季夏。
他特别喜歡季夏工作的樣子。
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崇拜。
季夏是他見過最有天賦的尋豆師,因為她有極其靈敏的嗅覺和味覺系統,即便是極其微小的一抹味道也逃不過她。
接着,工作人員開始往杯内注入93度熱水。
四分鐘後,屈澤從桌上撈了個杯測勺,季夏則從自己包裡掏出個布滿劃痕的破舊杯測勺。
倆人再次同時彎腰破渣聞濕香——即撥開沖煮時形成的咖啡浮沫,嗅聞鑒别咖啡香氣。
幹香和濕香是否有明顯差異?季夏邊聞邊一一詳細記錄。
最後,注水差不多12分鐘後,待咖啡差不多降溫至71度,倆人默契對視一眼,同時開始啜飲品嘗。
季夏又從包裡掏出個吐杯,用杯測勺将咖啡送入舌尖快速吸入、霧化,讓液體充分接觸盡可能多的舌面味蕾,并迅速感受各種風味,然後吐入吐杯中。
她喝完第一款把杯測勺放入清水杯中,拿筆記錄好,再伸手卻撈了個空。
莫名擡頭,卻發現自己杯測勺到了對面的屈澤手中。
什麼鬼……
“那是我的……”她頓住,猶豫要不要提醒,還是就幹脆裝傻。
屈澤掃了眼自己手裡的杯測勺和桌面,回看剛才自己撈起它的位置,距離公司準備的銀白标準杯測勺,不能說是相近,簡直隔了十萬八千裡。
這怎麼能拿錯,簡直像是故意拿錯。
屈澤幹咳兩聲,啟唇剛想解釋什麼,季夏面不改色,眼疾手快抽回他手中的杯測勺,遞了個全新的給他,自己那個低頭用白色餐布擦了擦,繼續啜飲。
宛若無事發生。
一時間,杯測室内除了啜吸聲,再沒任何其他聲音。
他們在25分鐘内給所有豆子做了3次啜飲測評,給不同溫度下的口味分别評分。
待她擰着眉心仔細糾結一番記錄完,放下寫字闆撐着桌面擡頭,屈澤像是已完成了有一會兒。
他靜靜靠站在牆邊的桌沿,松懶抱着胸,好整以暇挑眉看她,目光如有實質,饒有興趣輕柔攏着她,像是在……觀賞一朵花,或者一隻鳥。
居然被她看出了幾分深情。
季夏微怔,屈澤收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