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陸文瑞反問,“你這次又是來找什麼豆?”
季夏唇線硬了硬,沒說話。
“你看,這種問題,很難回答。”
這問題本就是商業機密。其實她知道問這嘴本就是試探,不可能問出答案,但還是想試試。
季夏瞥了眼牆上的鐘,兩根針指向10點整。
她無端端想起剛才屈澤的話,重音加在“這個點”,明顯的陰陽。
确實很晚了。
她起身,“陸總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了。今天過來,主要是想當面謝謝你,沒想到會因為我私人原因影響到你。”
“不是你的事,”陸文瑞随着她起身,低頭柔聲,“是我們的事。”
季夏心裡咯噔一聲。
“你别忘了,當時拒收那批豆子,是我簽的字。不是你的錯,他們不該怪你。”
提到往事,季夏眼神暗了暗,“算了,都過去了。”
她本想再打探他和譚海爾之間到底談什麼,看這樣該是問不出什麼,咽了回去。
陸文瑞轉身放茶杯,明顯是扯到腰,皺了皺眉。
季夏脫口而出,“怎麼?很痛?”
陸文瑞收斂了笑,認真說,“确實,挺疼的。不過如果能讓季夏老師接下來手下留情點,那……受這點苦也值得。”
他突然挑明,季夏腦子一轉便反應過來。他們應該真是在找同款豆子。
“這一單如果能成,我就能光榮徹底結束我的尋豆師生涯了。”陸文瑞突然道。
又要升遷了?季夏想。
“季夏,你還願意回來嗎?”陸文瑞突然開口,“這兩年我一直打聽你的動向,你能力很強,事情也都過去了。你回來,位置我還留着給你。”
她微怔,下意識後退半步。
她心下動了動,雖隻是一瞬,但她敏銳感知到了自己片刻的猶豫。
陸文瑞見她後退,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耐,語氣循循誘導。
“季夏,你隻是專科學曆,在那麼大的城市,那麼多優秀的人,你重新找個好工作有多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聽說你一直在做獨立尋豆師,這種工作,有一單沒一單的,賺的錢不多還累。回來我身邊,保證你工作平穩順遂,不好嗎?”
片刻,她擰了擰眉心,擡眸已是滿臉冷淡。
“如果我真沒價值,陸總今天也不會在這兒邀請我回去。既然我有價值,就算是陸總看不上的專科,我在别處也能為自己掙口飯吃。”
陸文瑞語氣着急,“季夏,我不是那意思……”
“做獨立尋豆師确實很難,但是,我一向不認為看見了路才能選擇走,而是因為選擇往下走,才有路。”
她眼前朦胧閃過爺爺的面龐。
後退一步,“藥我放在這兒,記得用。”她又瞥了眼牆,10點05。
“陸總,我們現在隻是前……前同事,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她把“前任”倆字咽下。
“還請以後不要随意評論我,也不要管我的事,謝謝。”
陸文瑞眼神暗了暗,“季夏,我們真的要這樣?”
“這樣挺好的。”
-
回到走廊,季夏深吸口氣,不知怎麼胸口悶悶的,心裡憋得慌。
朝電梯走去,轉角撞上個人。服務員一路小跑着來,手裡還端着瓶空氣清新劑,嘴裡忙說“抱歉抱歉”。
這是……
她瞥了眼,想起剛才屈澤那句“我的空氣香氛”。
季夏伸手攔住她,“這是我朋友叫的,我來給他吧。”她準确報出808房号,服務員不疑有他給了她。
她低頭看了眼,哦豁,好家夥,某H牌奢品空氣香氛。
這個牌子最火的品是香水,因為實用。她曾咬牙用半個月薪資給陸文瑞送過一瓶,5000元人民币,才20ml一點點。
用光的空瓶都能二手賣到1000多。
這同款的空氣清新劑更貴,但因為隻能在家擺着不能噴上身出門,少了這份隐隐炫耀的屬性,買的人少了許多。
啧啧,奢侈。
她湊近聞了聞,葡萄柚混木質香,雨後大地的味道,是那晚屈澤房間的香味。
“叮咚、叮咚”,門鈴再次響起,屈澤又瞬間開門,仿佛等這個東西等了很久。他這會兒該是剛吹過頭發,蓬松帶着潮氣。
“喏,你的空氣香氛。”季夏遞給他,房裡冷氣開得也太低了,最多16度。
“碰到服務員,給你拿來了。”
“謝了。”屈澤接過香氛,擰開對空氣左右噴了幾下,深吸一口,肩膀明顯松下來。
季夏看他這非要自己熟悉味道香氛的矯情行徑,忍不住調侃他,“怎麼,這酒店香氛入不了屈老闆眼?”
屈澤面色淡了淡,“讨厭馬蹄蓮香味。”
季夏這才注意到這家五星級酒店用的是埃國的國花——馬蹄蓮為主調的香氛。
這似乎是酒店特色,季夏注意到走廊裡還擺放着印有酒店LOGO香水小樣,可随意拿取。
她心裡啧了聲,這香味明明很好聞,有錢人可真難伺候。
屈澤慢悠悠低頭看了眼手表,臉上又恢複了吊兒郎當,“喲,季小姐談業務效率這麼高?7分鐘談完。”
季夏:“比不上屈老闆的高效率。也就比我晚半天。”
屈澤說自己這次隻是初輪評委,後幾輪沒他什麼事,他收拾東西撤退,一路直奔機場,現場買最近的直飛機票就來了。
這執行力,季夏刮目相看。
“我還以為季小姐比我早到這些時間,都快找到豆了,為了做做最後的嘗試,我一路緊趕慢趕飛過來。”他音調是懶懶的,語氣是陰陽的。
“沒想到啊,你也不是很着急嘛。大晚上還在這兒晃悠。”
他在飛機上似乎也沒睡好,眼下一抹淡烏青,因皮膚白皙而格外紮眼。
季夏又想起諸事不順的今天,太陽穴有點疼,但氣勢上不能輸。
“屈老闆說得沒錯,你是得加油了。不過到時我簽下來後如果批次夠多,我也不介意分你點兒。”
屈澤勾唇,哼笑了聲,“話别說這麼早。”
季夏磨了磨後槽牙,話已經放出去,她的鬥志又再次熊熊燃燒。
“那就祝我們各自幸運吧。走了。”
“诶,等等。”屈澤向下睨她眼,把她釘在原地。
“這麼晚了還敢在街上亂竄?在這兒等我,我送你。”他轉身進去換衣,門自動關上。
一句“不用了”堵在嗓子眼。
季夏發現她其實沒那麼想推拒。送就送下,他還能掉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