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此行事,當真就不怕遭人诟病嗎?”
宋千嶒攙着沈季瑤的手,微微垂首,目光落在她沾染着斑斑血迹的布皂靴上,刹那間,一絲異樣的情愫,如漣漪般在他心底緩緩泛起。
她與當初的冉冉,實在是太過相像了。無論是那眉眼間的神韻,還是骨子裡的性情,都像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挨着她的每一刻,他都真真切切地想将沈季瑤當作他的冉冉。
瞧着她一瘸一拐艱難行走的模樣,宋千嶒終是沒能克制住自己。他猛地停下腳步,緊接着,長臂一伸,穩穩地将沈季瑤橫抱在懷中。
“你,你這是做甚?”
沈季瑤沒料到宋千嶒竟會當着衆人的面如此做,她慌了神,雙手用力地推搡着他的胸膛。
“夫人不是要叫你家郎君吃醋嗎?本将助你一臂之力,怎地——”
宋千嶒低眸,話語稍頓後又噙着笑道:
“覺得本将做得不好?”
他話語驟停,腳下的步子卻沒耽擱,時不時也低下眼眸看向沈季瑤,等她回應。
“放我下來!”
沈季瑤的心被他的話咯噔一下。
她原本還僥幸,宋千嶒心底還是有着沈冉竹位置的,所以才忍氣陪自己做戲。
現下透過他的話,沈季瑤才明白他宋千嶒早就看出了自己那點小心計。
她早該想到的,宋千嶒是何等敏銳聰慧、善于洞察人心之人。
幼年時在宋府,她便親眼見識過。那時,她單純地以為一切不過是機緣巧合,可如今想來,是自己太天真。
她借住宋府時,宋千嶒的遠方表妹因家中落難,也投靠宋府。
那小表妹雖才十三四歲,卻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張小臉如羊脂玉般白皙細膩,泛着淡淡的粉暈,明豔動人。眉眼間更是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妩媚,恰似春日枝頭肆意綻放的海棠,明豔得讓人移不開眼。
莫說是那些正值壯年、血氣方剛的男子,便是未經世事的孩童見了,也忍不住啧啧贊歎。
沈季瑤也未能免俗,望着這樣一個明豔照人的小美人,心裡莫名泛起一絲酸澀,像吃了一顆未成熟的青果,滋味難受。
她下意識地拽了拽宋千嶒的衣袖,想把他從人群中拉走,不願讓他多看那美人一眼。
卻不想,他頭一次沒搭理自己,就好像沒感覺到她的拉扯一般,目光依舊牢牢地停留在表妹身上。
後來,待衆人漸散,待那小表妹回了房歇息時,他才想起沈季瑤。
他牽着沈季瑤的手,走在宋府後花園内。
月色如水,灑在二人身上,四周靜谧無聲,唯有微風輕輕拂過,吹動着滿園的花草。
沈季瑤猶豫了許久,終是鼓起勇氣問道:
“宋哥哥,你喜歡那個小表妹嗎?”
聲音卻微微顫抖,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哈哈,冉冉吃醋了嗎?”
宋千嶒半蹲下來,一手掌心貼在沈季瑤肩上,含着笑意的眸子,盯着沈季瑤,好像早就将她看穿了一般。
有一瞬間,沈季瑤覺得那眼睛看得倒叫她害怕。
她攥緊了方才宋千嶒從枝頭上摘下來的梅花,那粉嫩的花瓣在她的小手中微微顫抖。
她低下頭,看着宋千嶒那雙烏黑厚底布靴,聲音愈發小了,近乎喃喃自語般問道:“那你以後還會娶我為妻嗎?”
話一出口,她的臉瞬間紅透了,滿心都是不安。
“原是怕我不信守承諾。”宋千嶒輕輕笑了笑,修長的手指穿過沈季瑤如墨般的鬓發,“冉冉,你這一生,都是我的,不管誰來了,也搶不走冉冉在我心中的位置。”
聞言,沈季瑤眼眸瞬間亮如雪:“當真?”
“當真。”宋千嶒毫不猶豫,脫口而出,語氣笃定,沒有半分遲疑。
沈季瑤抿了抿唇,輕輕“嗯”了一聲,而後看向宋千嶒,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試探道:“那我要拉鈎!”
說完,還把自己的小手指伸了出來,輕輕晃了晃。
“好。”
其實那時宋千嶒的話,沈季瑤有過質疑的,可偏偏她滿眼都是這個少年郎,即便後來她親眼看見宋千嶒和他的小表妹許下承諾,她也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她記不太清是什麼時候,隻記得也是在後花園的假山旁,她與宋千嶒的妹妹宋千玥二人一道捏雪,忽而聽到女子抽噎聲,便尋了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