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瑤神色淡然,她落座書案前,隻微微擡了擡頭,漫不經心地粗看一眼後,便又仿若無事般繼續低下頭,沉浸在案幾上那密密麻麻的醫書之中。
手心卻早已冒了虛汗。
她認得這為首的人便是江北書的麾下。
卻不敢猜測,是否是自己的計謀被江北書料中了。
沈季瑤盯着案幾上的醫書,聽着心口劇烈的搏擊聲 。
醫館内燭光昏暗,那為首之人雙手抱拳,腰杆挺得筆直,神色凝重而鄭重地說道:
“沈姑娘,末将乃大将軍江北書麾下楊坤。我家将軍自關外歸來途中,遭遇歹人埋伏,不幸中了奇毒,現今已然命懸一線。”
說罷,他眉頭緊皺,雙手不自覺地握緊,“聽聞沈姑娘醫術高超,故而欲請沈姑娘至府上,替我家将軍診病。”
聽罷沈季瑤輕舒了一口氣,又将書合上。她擡頭環視着醫館内的士兵,淡淡地說道,“這就是諸位請人的态度嗎?”
楊坤略有些慌張地側身伸手說道,“這,這些人,都是為着姑娘的安危着想。”
江北書率将士策馬歸洛川城,卻不料途中遭暗劍射中。楊坤實在惶恐,唯懼此番前請大夫也遭人毒手,如此江北書便必死無疑。
沈季瑤瞧見那群士兵也并無兇悍之意,便微微颔首,雙眸中波光流轉,若有所思地說道,“如此,倒是有勞大人了。”
随後,她轉頭看向窗外,隻見夜色如墨,寒風呼嘯着拍打着窗棂。她微微蹙眉,神色中透着些許遲疑,緩緩說道:“隻是這夜間出診,諸多不便,診費全憑時間來算。”
楊坤先是一愣,顯然沒料到沈季瑤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很快回過神來,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咬口說道:“沒問題。”
沈季瑤随即從抽匣中取出早已備好的紫煙蓮紋水浪面紗系上,而後拿起桌角處擱置的藥箱,朱唇輕啟,細語道,“還請大人帶路。”
轎攆内。沈季瑤目光緊緊落在馬車外,心中不禁幻想起江北書醒後見到自己的場面會是如何。
此時,夜色深沉如墨,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灑在這條蜿蜒曲折的道路上,宛如一條泛着銀白光芒的綢帶。
道路兩旁的草叢中,不時傳來蟲鳴聲,那聲音此起彼伏,好似她的心一般。
這條路,她盼了足足一年。而今,終得以實現,她的眼眶也漸漸地濕潤了起來。
一直到下了馬車,她方才調整好繁瑣的情緒。
“沈姑娘,将軍就在裡頭。”楊坤神色焦急,額頭上還滲着細密的汗珠,目光急切地望着沈季瑤說道。
順着楊坤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月光映照下熠熠生輝的金色牌匾上印着三個大字“绛紫軒”。想來,光是這牌匾便要花上幾十兩黃金了。
沈季瑤嘴角一勾,心底暗自冷笑。
她身子嬌小,藥箱的肩帶壓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倒叫人看着有些心疼。也正是這般模樣,讓楊坤這些久經沙場的人放下心來。
“将軍如何了?”楊坤剛踏入殿内,便似一陣旋風般疾沖上前,猛力揪住一人衣領,雙目瞪得溜圓,焦灼萬分地問詢道。
那人被這猝不及防的大力揪住,臉色須臾間變得煞白如霜,身子不自禁地瑟瑟顫抖,慌裡慌張搖頭,哆哆嗦嗦言道:
“将軍,這毒……這毒小老兒着實解不得。”
他眼神中滿是驚惶與無奈,額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恰似斷了線的珠子。
聞聽此言,楊坤怒目暴睜,牙關咬得咯咯有聲,“他娘的!”
他狠狠松手将那人猛一推,厲聲吼道:“把他帶下去。”
随即,楊坤複又轉身朝向沈季瑤,眼中盡是急切與渴盼,雙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攥住,說道:“沈姑娘,煩請您快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