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從簡已磨好墨,沏上極清淡的明前龍井。
皓月當空,灑滿庭院,清輝如水。
窗外白玉蘭開的正盛,暗香浮動。
西院的花林更是姹紫嫣紅開的荼蘼,月照花林皆似霰。
小主子已歇下,整個抱樸院靜的隻能聽見春日鳥叫蟲鳴。
外間當值的小丫鬟都歪在榻上小憩,廊上雜使丫鬟們是不能睡的,便三三兩兩坐在抄手遊廊的欄杆上翻花繩、編璎珞消磨光陰。
院裡守夜的小厮都靠坐在牆根假寐,隻巡夜的大仆提着燈籠走來走去。
應慎初寫完明日需上達聖聽的策論、奏折,便已是三更天。
大丫鬟從簡早讓外間小丫鬟們備好了一應洗漱用品。
應慎初見西屋書房的燈還亮着,也不覺意外,應承起經常都睡的比他還晚。
他也沒有再去勸早些睡,莫要太刻苦之類的,之前勸過,沒用。
随後好些天,應慎初都發現應承起睡太晚,有時甚至整夜都在書房奮筆疾書,也不知在寫什麼,需得通宵達旦的寫。
他也好奇問過,甚至關心過是否需要他幫忙寫,都被應承起拒絕了。
應承起不善與人相處,更不善言辭,什麼都問不出來,他也懶怠問了。
這日天剛蒙蒙亮,應慎初便将幼弟叫醒了:
“阿樂,你不是想去看突厥、北狄使臣嗎,今日宮裡大宴,他們都會來,你昨晚不還吵着鬧着要早點去嗎,再睡,可趕不上了……”
他說着已經接過大丫鬟月華遞上來的熱帕,先給弟弟洗了臉。
應長樂哪裡起過這麼早,起床氣又大,根本沒聽他哥在說什麼,雙腿亂蹬,迷迷糊糊的嘀咕:
“嗚嗚,我不,我不,哥哥,再睡一會兒……”說着已經又睡了過去。
應慎初沒法,隻能讓弟弟接着睡,他就抱着給弟弟洗漱、穿戴。
有熟練的大丫鬟在旁幫忙,又有一衆小丫鬟打下手,不刻也就收拾好了。
應長樂睡的太沉,應慎初又刻意想讓弟弟睡,動作很輕柔,洗漱穿戴整齊,硬是都沒醒。
他抱着弟弟出來,外間早擺好了飯,應承起也已經穿戴整齊等着。
應承起自是先給兄長問安,這才坐下一起用飯。
滿屋子都是伺候用飯的丫鬟,卻也是鴉雀無聲,隻因小主子還在睡。
應慎初先是給弟弟喂了奶,又喂了肉糜粥和幾樣小菜、面點,應長樂吃飽了,都沒醒。
他也沒将弟弟放榻上睡,還是抱着,自己再吃。
應慎初沒有故意跟應承起親近,兩人全程不說話,隻當獨自用飯。
他并非不想關心這個義子弟弟,是應承起根本不需要。
應承起拒絕與任何人親近,隻跟阿樂相處還算自在,若給了多餘的關心反而是負擔。
随後,三人一起坐了馬車進宮,直到入了大宴的太和殿,絲竹管弦之聲,皇親國戚、群臣攀談的聲音,太嘈雜,應長樂終于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嘀咕着:“哥哥,我沒做夢吧,宴會開始啦?”
應慎初笑道:“再睡,宴會都要結束了。”
他連忙去扒拉旁邊的應承起,急吼吼的問:“哥哥,阿起,你們怎麼不喊醒我?!使臣都走了嗎?我都沒看到啊!”
應承起道:“阿樂,大哥哄你玩的,宴會還沒開始,使臣都還沒來。”
他立馬笑了出來,拍着胸脯說:“幸好,幸好,哥哥幹嘛總哄我,哥哥不好,阿起好!”
這時太子帶着衆皇子公主一齊走了過來,應慎初立即帶着兩個弟弟行禮。
太子連忙扶起應慎初,恭敬道:“應少師,無須多禮,我們是學生,您是夫子,該我們給您行禮問安。”
應慎初嚴肅道:“殿下,臣教您的禮儀都忘了嗎,這又不是在南書房、翰林院,隻有臣給諸位皇子公主行禮問安才是,殿下更不該……”
太子連忙說:“少師教訓的是,可今日畢竟大宴群臣,且有外邦使臣赴宴,還請少師給孤留些臉面。”
大甯朝尊師重道,皇帝又對諸位皇子異常嚴厲,太師太傅太保以及少師少傅少保均是會當着群臣的面教導皇子公主的,應慎初更是最嚴厲的那一個。
諸位皇子公主對應慎初是又敬又怕,全都低下了頭,不敢發一言。
這也是為什麼全京城高門貴女都想嫁給應慎初,唯獨在南書房跟皇子一起授業的公主們,卻一個都沒有這種想法。
應慎初實在太嚴厲,懲罰皇子公主亦是毫不手軟,皇帝出面說情都沒用。
如此一來,即便他長了一副再好看的皮囊,千嬌萬寵的公主們也不會喜歡這麼一個隻會訓斥管束自己,毫無趣味可言的古闆師父。
不過就算有公主想要嫁,皇帝也會站出來第一個反對。
大甯朝驸馬是不能參與朝政的,皇帝怎麼舍得如此能臣當驸馬。
[哈哈哈太子殿下好可愛,還會臉紅,不愧是我哥的頭号粉絲,帶着弟弟妹妹巴巴的跑來找我哥,被訓一頓,還暗爽,嘶,病嬌還是抖M啊?!]
應慎初:……
太子:……
滿朝文武都知道太子尊崇應慎初,但聽應長樂的心聲這樣說出來,就怎麼都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