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穗，我告訴了你一個我的秘密，現在也希望你告訴我你的秘密。”他眼裡的笑意還沒有消散，好像在開一個玩笑一樣看着她。

百穗一下子愣住了。真奇怪，五條悟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你不相信我嗎？百穗，我絕對會為你保密的。”五條悟繼續前傾，幾乎要整個人壓上去。

百穗也隻好跟着後仰，她有些受不了，就用手把五條悟輕輕推了推。等五條悟恢複正常的坐姿，她就把自己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最近總在亂想一些以前從來不會想的事情。”

“你想起了以前的事？”五條悟隻能看到她的腦袋，她低着頭，頭發長長了一些，已經能碰到肩膀了，有一些夾在了衣領裡。

他伸出手，輕輕地把她的頭發捋出來，然後用手順了順。

“很遺憾，并沒有。”她感覺到了五條悟的手，覺得有點癢，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那是什麼？”

“我說了你可能會不高興。”百穗搖搖頭。

五條悟心想，你把人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難道現在又想讓我猜啞謎？“百穗，你現在不說的話我才真的會不高興。”

到了這個地步還什麼都不說是不行的，可是說的程度過了可就不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下才開口。“悟，你覺得自己會過一個怎麼樣的人生呢？”

“嗯……咒術師。應該是一直當咒術師，當到我死為止吧。說到底，百穗的秘密到底是什麼？”五條悟沒有多想就回答了她，像小貓一樣歪歪頭。

“那悟覺得我會過一個什麼樣的人生呢？”百穗還是低着頭，沒有與他眼神接觸，語氣平靜。

百穗問得很含蓄，但五條悟立刻就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她會過一個什麼樣的人生，現在都是由五條悟決定的，而五條悟曾答應她很快就會把頸環摘下來。

百穗信任五條悟，聽從五條悟的安排，并不做出反抗，寂寞地生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卻始終無法知道五條悟嘴裡的“很快”到何時才能結束。

“百穗，你會過一個自由的人生。”五條悟回過神來，認真地說道。

百穗沒有說話，隻是摸摸自己的脖子。

“自由”？百穗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由。

“對不起，這一點是我不好。我會盡快的。”五條悟了然地摸摸自己的手腕，心裡有一些愧疚。

他并不是什麼都不做，這個時候接管五條家就是為了更好地保護百穗，可是他也确實沒能立刻做到，沒能實現自己的“很快”。

“不怪悟，是我不好。”百穗搖搖頭。是自己太弱了，之前還做了那麼多壞事，給别人添了那麼多麻煩。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其實你什麼也沒有做吧？”五條悟有些生氣。

百穗今天晚上的舉止過于和從前的百穗相似了。五條悟意識到自己不在高專的這段日子裡，她又成長了很多，現在已經不再像剛蘇醒時那麼的天真，而變得更加現實，也更加悲觀。

這一點讓五條悟的心裡覺得很煩躁。

“也不能那麼說。”百穗搖搖頭。

其實她知道五條悟說的是事實，現在的自己确實沒做什麼。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麼想。

因為如果她不認同以前那個做了壞事的自己也是自己的話，她就是完全無辜的。

那麼現在她遭遇的痛苦就是毫無理由的。

到那個時候，她會不由自主地怨恨眼前的一切。

百穗不想那麼做。

怨恨别人對現在的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她擡起頭，把自己的臉從他的肩膀上離開，然後伸出手，把徽章還給五條悟。“這個還給你。”

五條悟沒有接，隻是看着她，心裡有一絲怨氣，還有一絲委屈。

為什麼百穗會覺得主動承擔不屬于自己的錯誤就能讓别人的心裡感到好受呢？他隻從中感受到了對他實力的否定與不信任。

百穗看着他，自己在心裡暗暗苦惱。她總是摸不清五條悟到底會因為什麼生氣。

她伸手想要哄哄五條悟，卻一下子被無下限彈開了。

五條悟也讨厭百穗一有什麼事情就靠摸摸貼貼來轉移話題。

百穗隻好歎了口氣。她能有什麼辦法？五條悟不想讓她碰，她就不可能碰得到。而且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才好。

畢竟百穗認為他們兩個隻是因緣際會之下暫時相遇而已，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該怎麼辦？認錯？認錯也隻會讓五條悟更加生氣而已。

面對不夠了解的人還是什麼都不要做比較好，而且反正自己今晚上最想要傳達的事情已經說出口了，已經沒有必須要說的事了。

這樣想着，她把徽章放在一邊。“這個放在這裡了。”

“這個就是給你的。”五條悟又塞回給她。

“好，我會收好的。晚安，悟。”百穗點點頭，把這個徽章握在手裡，就離開了五條悟的房間。

希望她不在五條悟眼前能讓他不那麼生氣，希望他今晚能做一個好夢，好好地休息一下，希望明天早上他就不會生氣了。她在心裡祈禱着。

五條悟看着她頭也不回地離開自己的房間，心裡有些酸酸的。明天早上他又要去出任務，下次能和百穗聊天或許又要好多天。

其實今天應該和她多說一會話，應該多待在一起的，而不是用無下限朝她甩臉色，把她吓跑。

五條悟有些懊惱，心中有一種想要把她拉回來的沖動，可最後也沒有做。

走出五條悟的宿舍，百穗去看了一眼兩個孩子。她發現他們已經睡了，就蹑手蹑腳地回了硝子的宿舍，把徽章塞到枕頭底下，然後躺上床，把毯子卷進懷裡抱住。

“我以為你今天晚上不回來了。”硝子睜開眼，睡眼朦胧地說。

“怎麼會，這裡是我和硝子的家，我怎麼會不回來呢？”百穗輕聲說，閉上眼睛。

或許是因為夏天很燥熱，百穗很久都沒有睡着。可是硝子已經睡了，于是百穗隻好靜靜地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地想事情。

自己到底會度過怎麼樣的人生呢？“自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她到底怎麼樣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呢？

到底怎樣她才能離開這個令人絕望的地方？

就這樣想到淩晨，她才不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