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頓住,憂愁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期盼她能渡過難關。
百穗,隻要過了那一天就好了。
隻要過了那一天,一切都好了。
他看向牆上的日曆,已經标記了很多天了。
他們已經走過很多天了。
百穗,求你,不要死去。
“……悟。”她咳嗽完,突然喊他的名字。
說是“突然”,是因為她已經很久不怎麼和他說話了。
五條悟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變得歡快。“嗯,我在這裡!百穗想坐一會兒嗎?還是要喝水?”
她輕輕搖搖頭。“我最近……在想一件事情。”
長時間不說話,她已經不太會說了。
“你說,我在聽呢。”
“‘離開我、就會死’,是你單方面定下的……束縛,對吧?”
“……我們百穗怎麼什麼都知道呀?”五條悟沒有否認,隻是笑着眨眨眼。
百穗微微扭頭看向他。“你這麼想我、活下去,是不是因為、我其實、已經死了?”
“死”。
這是百穗的猜測。她的身體快被五條悟搞壞了,精神則漸趨麻木,但是她無法停止思考。
她心中有一個猜測,那就是她曾經與五條悟相識,然後她死去了,忘卻了這一切,五條悟還記得,所以要來“拯救”她。
而且恐怕她死了不止一次。
要不然,五條悟為何能防住她所有想要自殺的舉動?
她不是沒想過别的自殺方法,可是無一例外地全都失敗了。就連機會最多的咬舌也是,每一次五條悟都會緊緊地盯着她,預判她的動作。
不過,真正讓百穗打消想法的是五條悟的親身演示。
那一次他又阻止了她,就想出了這個辦法。
他把她扶起來坐着,然後坐在她面前,伸出舌頭,用剪刀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粉紅的舌頭一刀剪斷。
他的舌頭掉在她的白裙子上,血汩汩地流出來。
她聽着剪刀閉合的聲音,随着他的動作猛地一顫,看着那個曾與她的唇舌相交的舌頭,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在崩潰。
她讨厭他的血,也讨厭他的舌頭,可是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絕望地看着他。
正常人早就因為劇痛而昏厥了,但五條悟似乎天生就極能忍痛,不管是兩面宿傩的斬擊,還是此刻舌頭切斷的劇痛,都無法讓他停止動作。
他拿了根燒紅的鉗子過來,夾到了自己僅存的那截舌根上。
暫時不考慮後續的恢複問題,肉被高溫燙傷,燒熟,變成焦黑色,血止住了。
“嗚——”她痛苦地嗚咽着閉上眼睛,手指緊緊地抓着床單,眼淚轉了兩圈,最後沒有流下去。
五條悟!我恨你!
那個時候她在心裡想。
五條悟倒也不在意,知道她已經看到了,一瞬間就用反轉術式将自己治好。
然後他又剪了兩次,一次是把毛巾塞進嘴裡按壓止血,另一次他什麼都沒做,任由血嘩嘩直流,向她證明舌頭斷掉的出血量還無法緻人立刻死亡。
隻要不是立刻死亡,他就能叫硝子來用反轉術式。
她痛苦地緊閉着眼睛,不願意看這樣的場面,五條悟就不合時宜地在失去舌頭的情況下親吻她的臉側。
血從五條悟的嘴裡流出來,因為他的親吻而染紅了她的臉,又順着臉流下去,流進脖子裡,把她的衣服染紅,帶來一點黏糊糊的觸感。
她最後淚眼朦胧地睜開眼睛,發現五條悟的嘴和臉一片鮮紅,笑着看着她,臉上毫無痛色,并不像是剛剛把自己的舌頭剪掉,倒像剛剛生吃了一個人。
她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裙子上有三個粉紅的帶着鮮血的舌頭。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了咬舌的想法。
總之,她認定自己一定在五條悟面前死過。
五條悟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她的一百種死相。
死?
他的百穗死了嗎?
不對。
他握緊百穗的手,扯出一個笑。“……不是的哦?百穗明明好好地活在這裡啊?”
“好好的?”她輕笑着重複這句話,随後再次咳嗽起來。
她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中了。
她已經死了,現在隻是一個夢、或者她已經變成了詛咒、或者五條悟被人催眠了。
總之,這件事總有結束的一天的。
她會死,而不是一直活下去。
想到這件事,她有些高興。
硝子擅長治傷,卻不擅長治病,再加上百穗的免疫系統已經脆弱到了極點,明明隻是普通的感冒,她卻拖了很久也沒好。
再這樣下去感冒可能會變成肺炎或者腦膜炎之類的東西,然後她就會死了吧?
她每天都這麼幻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