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百穗點點頭。咒力應該是相當于藍條一樣的東西?
“但是也不是不行。”停頓了一下,五條悟翹起二郎腿,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可能。
百穗看着他靜靜地思考了很長時間,最後他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然後沖她笑:“我有點思路了,等有空可以試一下。”
“好。”百穗輕輕點頭。
“百穗你真是幫大忙了!”五條悟開心地湊過來看着她。
百穗也很高興,可是她沒力氣回應他,于是她幹脆把頭湊到五條悟的肩膀上,像隻小動物一樣用臉蹭蹭,然後倚上去,好長時間不說話。
這麼乖啊。
是太難受了嗎?
五條悟低下頭看着她。
“怎麼了?”百穗問他。
“反應很嚴重嗎?”為什麼從前的百穗看起來毫無反應?難道全部忍受下來了?
他抿抿唇,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
眩暈,脫力,呼吸困難,渾身疼痛,以及與金屬環相接觸位置的燒灼感,她确實很難受。
不過她還是沖他無力地笑笑說想要安撫他。“其實還好。”
“你知道嗎?咒力是由于人的負面情緒而産生的。所以要盡量開心一些,不要想不開心的事,也不要情緒激動。”
“那樣就不會有反應了嗎?”百穗期待地問。
“不,隻是避免更嚴重而已。這個咒具讓你無法使用術式,強制性地把你的咒力壓制到普通人水平,說到底對身體是有負擔的。”
“之後你的身體适應了這個咒具,反應會減輕,完全沒有反應是不太可能的。”
百穗清淺地呼吸兩下,沒有再為這件事難過,而是仰起頭:“悟下午有什麼安排嗎?”
“沒了。”
“難得的閑下來了呢。之前記得悟總是很忙。”
“嗯?還行吧,其實也沒忙到哪去,都是些小事。”
“悟是不是經常遇到今天上午的那種情況?即使祓除了咒靈也救不了人的那種?”
五條悟停頓了一下:“還好吧。咒術師的工作是祓除咒靈,又不是救人,這種情況本來就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内,都是交給輔助監督處理的。”
是這樣的嗎?
“普通人都不知道咒術師啊,咒術啊,咒靈啊這些的嗎?”
“當然不知道啊。普通人是看不到的,除非是要死的時候。”
百穗皺起眉,小聲地說:“真扭曲啊。”
今天上午,在和五條悟一起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們兩個被罵了。
原因是五條悟雖然祓除了咒靈,但是前兩名受害者已經無力回天了。
五條悟頗為好笑地問她:“什麼扭曲?”
她在五條悟面前說什麼呢!她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就收斂自己的表情,搖搖頭。“并沒有什麼。”
“诶?你明明有話要說吧?幹嘛要躲躲藏藏?我又不會說出去。”五條悟有些不滿。
遮遮掩掩的也太不令人不爽了。
“不,剛剛是我太天真了,那種言論絕對會把你逗笑的。”她有些無奈地撓撓臉。
“那又有什麼不好?你把我哄得開心,我就會用更好的态度來對待你。反正你一直也是以這個為目的來和我相處的吧?”五條悟直白地說。
讨好他這種事百穗一直在做,還以為他發現不了嗎?
“……”被看出來了。
百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五條悟未免也太聰明了些?
“快點說啦!”好在五條悟并不生氣,隻是晃她的胳膊催促她。
“我是覺得……這個世界,準确的說是目前的社會運行方式不太對。”
“哪裡不對?”五條悟問道。
“明明咒術師社會比起已經沒有過大差距的普通人類社會來說更像是體力差距極大的動物群體,卻要套用人類社會的管理方式,由一群已經對社會毫無貢獻的老者掌權。”
“這就相當于一個狼群中由體力智力都已經衰老的老狼來當作頭狼,這是不利于群體發展的吧?”她看向五條悟,晃着腿,小心地觀察他的反應,發現他沒有生氣,也沒有斥責自己,就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嗯……”五條悟嘴角浮現一點笑意,将兩隻手的手指合在一起,思考着。
她的意思是強者為尊?五條悟覺得那似乎也不太對。
“咒術師和消防員或者警察一類的人差不多吧?都是維護社會和諧安定的一部分。但是咒術師在付出了這麼多之後,卻無法得到與他們的付出相等的祝福與尊重。這不對。”
五條悟笑了。“祝福與尊重那種東西沒必要吧。如果死了的話再尊重也沒什麼用。”
她說到自己心中不平的地方,就忘記自己應該僞裝成弱勢乖巧的樣子,而開始不由自主地展示鋒芒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穩定而平和,甚至讓五條悟幻視從前的百穗。
“可是祝福與尊重代表的是社會認同吧?社會認同又與社會地位和社會福利挂鈎吧?權力和财富這些東西可是真實存在的。”
暴力、權力、财富,不管是咒術界還是普通人的世界,都在做這三者的劃分。這是無法避開的。
“最簡單的一點,普通人是因為自己的負面情緒而被咒靈殺掉的,大部分人卻會因為當前的扭曲和無知而把責任推到咒術師身上。”
“這是……不對的吧?悟因為足夠強,也因為自己已經足夠認同自己了,所以并不會被這一點攻擊到,可如果是普通的術師的話,我想他們是很難不沮喪的。自己都否定自己的話就沒辦法在這一行做下去。”
“但是,他們的否定并不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是因為外力原因,因為不夠正确的社會結構,這……不對吧?”
百穗又想起那個幸存者用手指着五條悟的臉破口大罵的樣子,絞起自己的衣擺。
她太過于投入,以至于忘記了自己脖子上的疼痛。
五條悟好一會沒動靜,百穗覺得有些奇怪,一轉頭,就看見五條悟在凝視着她,那眼神好像在看什麼新奇的玩意。
“為什麼看我?”百穗困惑不已。
五條悟笑了。“因為你挺有趣的。”
“有趣?哪裡有趣?”百穗從剛剛侃侃而談的狀态脫離,抱起胳膊歪歪頭,臉上天真的表情顯得她有些可愛。
“哪都挺有趣的,比如你剛剛的話,就會讓我想看看你的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
他對百穗敏銳的思考很感興趣,心中甚至湧動着一些興奮。
先不說百穗的言論的正确性,他意識到,百穗失去記憶後并沒有變得愚鈍,而是比他想象的還要敏銳,還要尖銳,像一棵青年的麥子一樣具有勃勃的生命力。
他喜歡這樣的百穗,也想要去尋找百穗的提出的這些問題的答案,然後去回答百穗。
“嗯。你很健康,肯定能長命百歲。等我死了你就能看到了。”她認真地點點頭。
“你能不要說這種像詛咒一樣的話嗎?”五條悟想要伸手去拍她的頭。
百穗笑着捂住腦袋。“我的意思是你現在不許打我腦袋的主意。”
“那我偏偏現在就想看。”五條悟也笑了。
他湊過去和百穗兩個人鬧成一團。
今日的這番對話會被五條悟埋藏在心中,成為他的一顆種子,靜待着合适的陽光與雨水,然後最終發出自己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