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去死!
回你該去的地方啊!
你為什麼還不死?!
去死啊!
……
我從未如此刻薄地詛咒過别人。
對自己,我卻絲毫不吝惜惡毒和憎恨。
太惡心了。
一想就想吐。
可我沒有機會吐。
我總忍不住把血月拟人。
我覺得,祂欣賞着我的變化,沒有要消滅我的意思,反而越發将我凝視。
我毛骨悚然。
不是怕死,而是怕活。
活成祂希望的樣子。
恐怕将比吸血這件事,要令人惡心百倍。
如果活着是錯,我不會再貪戀生的美好。
如果過去是錯,我會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然後改正。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成為他們的錯了。
可是,可是……
我沒有選擇。
至少,在血月的凝視下,一場好戲已經排好。
祂允許我豐富它的細節,增添一些波瀾,唯獨不能改變它的走向。
我死不了,所以我也會忍不住想,是不是可以好好活?
畢竟,還有人在愛我。
那份愛未曾報答,那些情未曾了結。
其實,有時作為一個“痛苦的觀察者”,我也想看到我的結局。
我會忍不住期待,此世洛修筠走出一條與過去我悲觀的展望不一樣的路。
如果可以的話……
或許是為自己開脫,我會想,那個令我厭惡的吸血者,其實也——
是父母親疼愛期待的孩子;
是弟弟崇拜尊敬的哥哥;
是老師們贊不絕口的學生;
是從不主動為惡的普通人。
是我自己——洛修筠。
我好像從沒好好愛過自己,那時的我,卻想為他求情。
給他一個機會好嗎?
我向我自己祈求。
有一個嚴苛的我,總是主宰着我的靈魂宮殿。
他是位殘酷的王,我即便想活着,也要向他說明原因。
一般來說,他總是傾向于駁回我的訴求。
但那時的他沉默不語,或許是他也束手無策。
于是我取得了一線生機。
我逼迫着自己忘記神明要我見證的殘酷,回到無所知覺的那一刻。
如果我不知道呢?我是否能走得更遠一些。
我确實把命運的軌道掰歪了一點。
然而,隻是一點。
再度入睡的刹那,那聲音就迫不及待地催促我。
你忘記了嗎?
為何要懼?
直視它!直視它!
我分不清到底是祂的惡作劇,還是我自己的執念。
反正,我無力拒絕命運的列車滾滾駛向它既定的方向。
那聲音一提及的時候,我就發現,我其實不曾忘記。
隻需要一個觸碰,一圈漣漪,那真相就靜靜地躺在記憶裡,好像從未消失。
再一次直面了這反胃痛恨的一幕,我并沒有死心。
在無數個“我”裡,有嚴苛的王薄待我,就有愛憐的神同情我。
我非要一個答案,他們都沉默不語,任由我踏上已經知道終點的路途。
我劃破了弟弟的手臂,将弟弟的鮮血放進嘴裡。
那同源的味道在口感上依然美味誘人,卻成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就連同情的“我”都發出無奈的歎息。
這宣告我自欺欺人的反抗計劃破産。
而在祂的劇本裡,我還有一大段已經排好的戲要演。
畢竟,我也在神秘的維度裡看到了之後。
我看到了十二隻翅膀從我的身體裡長出來。
我看到了他們對我動手,想阻止我。
我看到了他們阻止不了我。
因為先有了果,才有了因。
無論他們做什麼,排好的劇是不會停下來的。
盛大的帷幕祂要拉開,誰又攔得住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