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洛修筠來說,夢裡和夢外很好區分。
因為在現實中,他根本不可能來到皇宮外。
當他站在夜晚的大街上時,他就意識到了這是夢。
在血月的見證下,兩個臉色猙獰的成年人在厮殺,沒有武器,揮拳凝爪,全是殺招。
洛修筠驟然看到這樣兇狠的争鬥,還真有點不習慣。
好在他們看不見他,否則他絲毫不懷疑,他們在看見他的一瞬間,會順手把他殺了。
難得見到這樣不和諧的畫面,洛修筠将這一幕看得仔細。
他随着兩人的打鬥挪動,才發現那些房屋的陰影裡,有明亮的眼睛注視着這兩人。
這些眼睛就像陰溝裡的老鼠眼睛,驟然看到,着實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這場打鬥就分出勝負來。
其中一個人被擊中喉嚨,還沒恢複過來,就被對手撲倒咬住脖子。
簡直像喪屍一樣。
洛修筠看得直皺眉頭。
更可怕的是,當獲勝者将垂死掙紮者咬住時,黑暗中竄出幾道黑影。
他們像餓極了的狼狗撲向勝利者,也是以撲咬的姿勢襲擊。
勝利者不知是體力不行,還是沉迷于撕咬戰敗者,沒及時反應過來,就被偷襲者們咬到了。
他怒吼一聲試圖甩開這群豺狼,可那些人就像吸附在他身上一樣,緊緊扒着他的身體。
他越甩被咬得越疼。
就在洛修筠的皮肉開始幻疼時,一道黑影從他們身邊閃過。
極快的一下,洛修筠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随着幾顆腦袋咕噜噜滾開,洛修筠一個激靈,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有高手出現,将剛才那些撕咬在一起的人,都殺了。
洛修筠控制自己不去看那些仰着面的血污頭顱,而是看向那個在屍體不遠處坐下的鬥篷人。
他看到了銀質面具的反光,微微有些詫異。
沒想到這次還能看到上次做夢看到的血月教派。
在他遲疑着要不要過去的時候,鬥篷人已經合掌開始誦經了。
洛修筠的表情一下子沒繃住。
這老哥殺了人,還附帶超度一條龍?
這離譜的事,讓洛修筠剛才見到死人的恐懼都散了一層。
他最終還是決定過去看一看,這是昨天面具人中的哪一個。
繞過頭顱和血迹,洛修筠走到鬥篷人對面。
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人是昨晚那個首領。
因為對方的眼睛很特别。
平靜,随和,沒有威脅,一點也不像邪教的頭頭。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人在加入邪教前,不會是信佛的吧?
文師跟他說過,神書體系裡,佛是強大的正神,血月是強大的邪神,祂們是敵對的。
離星鴻聖朝最近的信佛勢力是菩提寺,實力和地位都很高。
洛修筠甚至想,這人不會是從菩提寺叛變出來,加入到敵對勢力的吧?
不過他也就是随便一想,畢竟信佛的人多了去了,誰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和尚……呸,頭頭念了會經,就起身大步走入巷子陰影中。
洛修筠小跑着追上去,結果剛進巷子就把人跟丢了。
他有些沮喪,因為在夢裡,他隻能靠雙腿跑,别人卻是修煉者,消失得快多了。
他想:為什麼我不能飛呢?
這個念頭剛起,他就覺得自己的視野飄了起來。
哇喔……
這着實令洛修筠意外。
但很快,随着他到了一定高度,他就鎮靜,甚至可以說是沉心下來。
因為這種感覺有點熟悉,跟他死後意識飄忽的感覺很相似。
他不由得想,莫非那時自己沒有消散,便有血月一份參與?
洛修筠收回思緒,因為這沒有答案。
他現在要做的是,控制自己的視野。
在意識飄散那段時間,他是沒有自主權的。
就像一縷青煙,風吹到哪裡,他就到哪裡。
現在,他要試試控制自己。
他成功了。
這令他有些許高興,因為這似乎在證明,他不像那時那樣無能為力。
他甚至可以憑借這份能力,在夢中窺視不可觸及的外面在夜晚會發生什麼。
借着飄蕩的視野,他看到了許多東西。
譬如,這裡是星鴻聖朝。
因為他看到金色玄鳥的旗幟,飄蕩在官府屬地。
他忽然很想回家看看。
夜間的皇宮确實很安靜,除了巡邏的侍衛格外有存在感。
很意外的,洛修筠看到了兩道高挑的身影站在他寝宮的外面。
白衣金邊的是父親,黑衣幹練的是鄲蕭。
兩人似乎在說些什麼。
洛修筠不由得靠近,而且是小心翼翼地靠近。
雖然一般人看不見他,可面對熟人,他又是那麼地不敢确定。
萬一父親這樣敏銳的高手,可以看到他呢。
靠得越發近了,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飄在兩人前方不遠處。
他試圖解讀他們的唇語。
可惜,他本來就沒系統學過,也隻能連蒙帶猜地看出點七零八落的信息來。
父親似乎要鄲蕭等一等,過一段時間就會給他什麼。
父親還要鄲蕭多注意自己,洛修筠看得懂父親說起自己的唇形。
鄲蕭隻是默默聽着,應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