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升起一團無名火，他掀開頭上的衣服，道：“我要你幫我寫了嗎？”

“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紀羽白抿着唇沒有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一袋捏得皺巴巴的牛奶，還有一個白饅頭，放在他桌上。

不等林聽把東西塞回去，他聽話地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前後桌的人看他碰了一鼻子灰，嘲諷道：

“紀羽白你真賤啊，巴巴上去貼着舔人家，看人家理你嗎？”

“這麼喜歡當舔狗，以為舔上林聽他就會罩着你？”

紀羽白也不反駁，别人說什麼都應聲：

“嗯。”

林聽盯着桌上還在冒着熱氣的饅頭，用力地抓了抓頭發，拎起東西走到紀羽白身邊：“出來。”

一路走到走廊盡頭，周圍沒什麼人，林聽把早餐塞回他手裡：“我不吃别人給的東西，拿回去。”

紀羽白接了過來，低着頭道：“林聽哥，你不喜歡這些，我下次買别的。”

“你聽不懂人話嗎？！”

紀羽白低聲道：“對不起，我……我隻是想幫你。”

林聽歎了口氣：“你自己吃了早餐了嗎就給别人？我讓你去死你也去？”

紀羽白錯愕地擡起頭：“我……”

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林聽都是看得很清楚的，紀羽白家境一般，哪來的錢多買一份早餐。

林聽道：“你就想讓我保護你？”

紀羽白：“……嗯。”

“以後你被誰欺負了就跟我說，我幫你揍回去，但是早餐和作業就算了，知道了嗎？”

紀羽白雙眼發亮，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你，你真好，林聽哥。”

林聽說完就往回走，看紀羽白還巴巴地跟上來，站住腳，無奈道：“以後别天天這樣跟着我，知道嗎？”

紀羽白退了一小步：“……哦。”

那時候他們還隻是單純的“大哥”罩着“小弟”的關系，後來慢慢變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

初三那年，林聽打鐘點工買了部二手手機。他帶着紀羽白，兩個人擠着看一台又破又小的二手手機，一人一把打上了第五人格屠榜第一。

隻不過紀羽白打得一般，不僅要林聽指揮，打到一半就要他接手。林聽隻好笑着拿過手機，幫他操作：“你怎麼這麼笨呐，來，看看哥怎麼玩的。”

紀羽白每每看着他四抓的結算畫面，贊歎：

“林聽哥，你好厲害。”

“林聽哥，你教教我吧。”

“林聽哥，我怎麼樣才能變得像你一樣厲害？”

林聽一邊耐心教他，一邊說：“不用像哥一樣，你這樣也挺好的。”

受邀參加了一場民間賽奪冠之後，沒多久林聽便收到了來自各大戰隊的邀請，其中Er戰隊給出的條件最好，對方說可以免試訓讓他當隊伍的主屠，包吃包住，薪資待遇優越。更令人向往的是，Er俱樂部的本部在廣深，那個隻出現在課本裡或者電視中的城市。

林聽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紀羽白：“我打算去Er了，你成績這麼好，在這裡好好讀書，哥走了你照顧好自己，硬氣一點，别又被别人欺負了。”

紀羽白先是呆了一下，然後慢慢笑了：“恭喜你，林聽哥。”

“你這麼厲害，一定能拿冠軍的。”

紀羽白不像他，不學無術，一向是班上的優等生，林聽不可能因為自己而讓他放棄學習這條光明的出路，但是他開玩笑地問了一嘴：“要不要一起去，就跟他們說号是我們倆一起打的。”

紀羽白道：“真……真的嗎？他們會信嗎？”

林聽見他還真思索起這件事的可能性了，忙道：“我開玩笑的，你成績這麼好，去打職業豈不是埋沒了你？”

紀羽白道：“叔叔肯定不同意你去，你走了，還會回來嗎？”

“我偷偷去，他管得着我？到時候我有錢了，當然想回來就回來。”

紀羽白點點頭，卻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林聽正高興着，也沒放在心上。

林聽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婆婆。老人家聽不懂什麼“電競”，什麼“冠軍”，但是看到外孫兒神采飛揚、臉頰泛紅的模樣，顫顫巍巍地摸出藏在棉被夾心裡，皺皺巴巴的紅票子，鄭重地放在他掌心：

“小耳朵啊，你媽呢，她走得早，沒管過你幾天，你那個爹也不是個東西，外婆幫不了你什麼，這些錢你拿着，去大城市裡，買點好吃的好用的……”

林聽聽着聽着眼圈就紅了，他吸了吸酸澀的鼻子，回握住她的手：“婆婆，等我賺了錢，把您接到廣深來，讓您也享享清福！”

婆婆笑呵呵道：“你照顧好自己，婆婆就高興喽！”

拿着這些錢還有這些年自己的積蓄，林聽置辦了兩個新手機，一台作為禮物送給了紀羽白。都要打職業了，不可能再拿着那個破二手手機。

他好像已經想到了未來，在廣深那樣氣派的大城市，光鮮亮麗地坐在監管席上，有粉絲的歡呼和崇拜……還有那個獎杯，摸起來一定質感很好，很重，很結實，就像這個沉甸甸的美夢一樣。

買票的時候，心好像也跟着飛去了廣深，等待的日子空氣都是清甜清甜的。

那時候的幸福如此觸手可及，以至于後來發生的一系列變故，就好像忽然從天堂摔到了地獄，巨大的落差令人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