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sk備戰間，一片沉默。

餘笙低着頭，打破平靜：“對不起，如果不吃震懾，應該還有機會走一個。”

周圍寂靜片刻，一個眼下青黑的青年忽然沖出來，死死抓住他的領子，吼道：“我去你媽的對不起，你知道我等這個冠軍等了多久了？！四年，他媽的四年了！好不容易這一次離冠軍這麼近，離冠軍主屠這麼近，你們對得起誰！”

“餘聲，自從你轉了人類，網上的罵聲一天沒停過，大家壓力都特别大，成績也沒好過……最後一把就不說你了，看看前面，你他媽不是世一指嗎，你看看你今天指揮了一坨什麼出來？！”

說着說着，他眼圈一紅，用力捂住臉，低聲哽咽起來。

Dusk主屠燈燈，IVL老牌監管選手，在職業賽場呆了好幾年，卻從沒拿過冠軍，沒多少人認可他的實力。他之所以不退役堅持高強度的訓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奪冠證明自己。

這個賽季，老牌強隊QX和DW發揮失常，又好不容易趕上了他們狀态好的時候，總決賽的對手還是公認不如他們的Er，這無疑是離冠軍最近的一次。

可卻在臨門一腳，出了這樣的失誤……

指揮位背鍋在Dusk已是常态，餘笙習慣了，沒有争辯。

燈燈看他表情淡漠，還想罵點什麼，但沒再開口，抹了把淚，奪門而出。

備戰間最角落，Dusk無期，文文弱弱戴着小眼鏡的男生站起身，小聲道：“我去看看他。”

餘笙靠牆站着，拎住無期的衣領：“不用去了，現在最不配安慰他的，就是我們。”

“不如聊聊吧。”

他擡起墨色的眼睛，望向沙發上的三個隊友，溫聲道：“失誤在賽場上很正常，但是，你們真的有這麼不信任我嗎？”

“為什麼不聽指揮？”

Dusk人隊另外兩個都是賽場新人，年輕氣盛，又是頂尖人皇出身，對遊戲有自己的理解，對指揮向來是隻挑自己樂意的聽。高瘦的那人ID叫烤魚，坐在沙發上說：

“餘聲哥我承認你以前很厲害，但是遊戲版本更疊，以前的打法早就不适配了，賽場上我們不可能完全聽你的。”

他的語調客客氣氣的，話裡話外卻都是傲氣，和對餘笙的不滿。

矮胖一點的叫小金，語調更不客氣，夾槍帶棒地擠兌他：“我沒罵你，你還叫起來了？最後那局教練說了禁邦邦，我也同意，你特麼的非要禁使徒。還有，要不是你被震懾，怎麼會一個都走不了？！”

餘笙道：“我失誤我道歉，但禁使徒就是最優解。”

“賽場上就算我指揮的不對，你們有意見，也可以說，沒必要埋頭自己打。錯的地方複盤的時候大可以提出來，不要在比賽的時候鬧情緒。”

小金瞪他一眼，來了火氣：“你說我們鬧？”

“第二局那波運營，要是聽你的，我們一個都走不掉……”

一旁的孫教練見氣氛不對，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亞軍的成績也不錯了，大家也都盡力了，也别喪着個臉，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準備備戰秋季賽。”

“餘聲，你跟我來一下。”

兩人推開門出去，角落一直沒說話的無期偷偷松了一口氣。

餘笙一走，小金張口就罵：“我草泥馬什麼玩意，就他那老掉牙意識，整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兒，還以為自己是三連冠的屠皇呢，我呸！救個人都救不利索！”

烤魚轉轉手上腕表：“放心吧，轉會期一到他馬上滾蛋。”

教練在走廊盡頭站定，餘笙靜靜等他開口。前者輕咳了一聲：“那個，小餘啊，你也打挺久了吧，前段日子不是手疼？好點了嗎？”

“謝教練關心，好多了。”

“你也知道，我們這次來，是奔着冠軍去的，拿了這個成績，上面雖然不說，心裡肯定不舒服。”

“你在Dusk也待了挺久，從監管轉到求生，狀态起伏，一路走的不容易，我們也都希望你有個好結果……我也不拐彎抹角了……”

餘笙打斷他，輕聲道：“你們想勸我退役？”

平心而論，餘笙打得不爛，隻是偶爾思路比較死闆僵化，但是Dusk這個賽季下了血本買來小金和烤魚，卻沒打出成績。年年進季後賽年年吹風，老闆畢竟是商人，隊伍成績不理想，當然要換人。首當其沖的就是在網上風評極端化的餘聲。

餘笙打了這麼多年，粉絲多，黑粉更不少。狀态差的時候，一度比聯賽最菜的選手還菜，被嘲得很厲害，粉絲拼命維護他，黑粉便送來個“IVL男明星”的稱号。當然，這不是褒義，暗諷他用臉打比賽罷了。

讓餘聲退役，結束這場永無止境的網絡撕逼，倒也不算件壞事。

孫教練正想點頭，看到站在燈光昏暗處的青年，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餘笙倒真真長了張男明星的臉。眉眼精緻，皮膚白皙，氣質溫雅，舉止斯文，簡單的隊服都能穿出矜貴優雅的勁兒。

他記得餘笙剛來那會兒，意氣風發，自信張揚，一進職業就當的主屠，還帶領隊伍拿了三連冠。誰見了他，都會被他身上耀眼的光芒刺傷。接觸起來又不是那麼回事兒，這個人不驕矜，接人待物是如沐春風般的溫柔。

可現在呢？這個藏在黑暗中的人，幾乎看不出當初光芒四射的模樣了，他的銳氣被這幾年的挫敗消磨殆盡，眼底隻有令人心驚肉跳的迷茫。

孫教練覺得，讓這樣一個驕傲的人失敗退場有點殘忍，但轉念一想，從屠夫到人類，要是最後都落得這麼一個晚節不保的下場，恐怕會更加殘忍，既如此，不如早些退場：

“小餘啊，你也不是沒拿過冠軍，轉人以後，又是練ob又是練救人、指揮的，也沒有太好的效果，人家也不服你，到年紀了，還是早點退了好，網友嘴下都是不留情的。”

餘笙道：“……我不退。”

孫教練歎氣：“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