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扯身上的病号服,他有些不自然地開口:“我沒什麼事,都是一些小擦傷。”
郝雨這才知道,柳飛離開她家以後自己溜達到了十字路口,看到一個沒有大人看管的小孩子沖上馬路,但疾馳而來的小汽車已經來不及躲閃,柳飛毫不猶豫地沖上去把孩子救了下來,自己也受了傷
郝雨有些哭笑不得:“有時候真是搞不明白你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柳飛不在意這些評價:“人嘛,總是有好的一面又有壞的一面的。”
郝雨幫他辦了住院手續又繳了費,沈當春留在病房裡照看柳飛,等郝雨回來的時候柳飛剛打完電話,他搖了搖手機:“我剛給我姐打電話了,我姐夫馬上就開車趕來照顧我,這麼晚了你也别在這熬着了,趕快回去吧。”
說完他拍了拍坐在病床邊的沈當春:“你可得把我妹安全送回家。”
沈當春點點頭,站起來對郝雨說:“走吧。”
郝雨又看了柳飛一眼,才轉身向外走
“等一下。”
柳飛又叫住了她,郝雨疑惑地轉頭,隻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終于還是艱難地開口:“小雨,下午和你說了那些話,其實不是我本意,我這人就是嘴賤,但我知道那句話是确确實實地傷害了你,我不懇求你原諒我,可我該說的還是要說。”
“對不起。”
柳飛說完後長呼了一口氣:“媽呀,原來道歉也沒有那麼難。”
郝雨低下頭,掩住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柳飛忐忑地等了一會兒,郝雨終于擡頭
“你是我哥,是我為數不多的家人了,我不會恨你。”
柳飛的表情漸漸放松下來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郝雨沒有再多停留,和沈當春一起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直到樓下郝雨才像突然卸了力一樣差點跪坐在地上,沈當春連忙摟住她,把她送回家又倒了杯水來
郝雨喝完水後發了一會兒呆,突然開口對沈當春說:“你想知道我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嗎?”
沈當春愣了一下,斟酌着說:“如果說實話的話,想,但前提是你願意說。”
郝雨向後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正當沈當春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準備離開時,郝雨才繼續說
“我父母離婚了,在兩年前,我父親出軌。”
沈當春呆住,郝雨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其實本來離婚也沒什麼,而且我也長大了,不需要他們再養我,可他們好像把所有錯誤都推到了我身上。我爸說是因為我是個女孩,他才要另外找人傳宗接代,我媽則覺得是因為我不聽話讓我爸失望了,才破壞了她美好的婚姻。”
她的聲音很輕,好像飄在空中,來一陣大風就能吹散
“我從小都是在按照他們的意願生活,他們愛我隻是因為我聽話,他們安排了我的一切,可是在自卑、敏感和焦慮已經深深刻進我的骨頭裡的時候,他們卻又輕飄飄地離開了我的世界,給了我夢寐以求的自由。”
她仰着頭睜開眼睛,眼淚順着眼尾溝流下去,滾落到頭發裡消失不見
“可是,我好像已經不知道該怎麼享受自由了。”
“我的表姐,也就是柳飛的姐姐收留了我,她把我當親妹妹一樣對待,可後來她也要結婚了,我不能再繼續打擾她,我也不想再待在那個充滿幼年回憶的地方,所以我又背上我的家當回到了這裡。”
“柳飛說沒人要我,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正确的。”
沈當春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對于郝雨,他的印象始終還停留在大學時那個開朗幽默又愛笑的形象,即使後來他發覺了郝雨的不對勁,也以為那僅僅是畢業找工作的壓力造成的
他從沒想過郝雨身上背負着如此沉重的東西
那些悲傷和自我懷疑的情緒環繞在郝雨身邊,總在她感到幸福時跳出來給她沉重的一擊,像是在時刻提醒她
“你不配得到幸福,沒有人會永遠愛你。”
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把這些告訴沈當春,但她隻是太想發洩了
沈當春坐近了一些,握住郝雨的手,郝雨淚眼朦胧地看他,沈當春用平和的目光注視着她,讓她的心意外地平靜下來
“郝雨,你從來不是沒人要,他們不愛你是他們的錯,你還有很多人的愛,有邢筱筱和夏茉,有上次來看你的那個朋友,有土豆,有你的姐姐和哥哥。”
“還有我,我也會永遠陪着你,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