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會兒我們去公社小學看看。”裴之突然說道。
林宿一口饅頭差點噎在喉嚨裡,趕緊接過裴之遞來的水碗,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才順下去。“哥,我打聽過了,”
他擦了擦嘴角,“大家都說沒聽說過可以這樣操作。”他指的是隻挂學籍不跟班上課,隻參加考試就能拿畢業證的事。
裴之神色自若:“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嗯,聽你的。”林宿點點頭,繼續埋頭吃飯。
……
走在去公社的路上,裴之第一次有閑心欣賞沿途的風景。金秋時節的山野美不勝收,山巒疊翠,涼爽的秋風拂過臉龐,帶來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沒有急事催着,兩人慢悠悠地走着,時不時停下來摘幾顆路邊的野果嘗嘗。
到達公社時已近正午。裴之熟門熟路地領着林宿在縱橫交錯的小巷中穿行,絲毫不在意兩個大男人手牽手的畫面會不會引人注目。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年代,人們隻會覺得這是兄弟感情好。
“到了。”裴之在一扇斑駁的木門前停下,有節奏地敲了三長兩短。等了片刻,又喊道:
“婆婆,是我帶弟弟來看您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銀發如雪的老太太出現在門口。她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在腦後挽成一個整齊的發髻,身上的衣服雖然打滿補丁,卻漿洗得幹幹淨淨。
蘇荷眯着眼睛把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警覺地掃視了一圈四周,這才側身讓開:“進來吧。”
這個隐蔽的小飯館是裴之在農機站混熟後才知道的。蘇荷老太太早年喪子,中年喪夫,兒子據說是隐姓埋名的革命烈士。
為了維持生計,她在家中開了這個小飯館。雖然政策不允許私營,但街坊鄰居都心照不宣地保守着這個秘密——不僅出于同情,更因為她那一手令人回味無窮的好廚藝。
“今天有什麼拿手菜?”裴之熟絡地問道。
蘇荷扳着手指報菜名:“莴筍炒臘肉,鲊辣椒炒酸鲊肉,黃豆炖豬腳。”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想到隔壁剛剛生産完的小媳婦,“豬腳沒了。”
裴之點點頭:“那就前兩個菜吧,再來八兩米飯。”這裡的菜量實在,不需要額外加飯。
“哥,這就是你常提起的那家?”林宿恍然大悟。
“嗯,早就說要帶你來嘗嘗的。”裴之盛了滿滿一碗米飯遞過去,“趁熱吃。”
林宿夾起一塊酸鲊肉送入口中,頓時瞪大了眼睛。經過特殊發酵的肉質格外軟嫩彈牙,肥肉部分入口即化,鹹香中帶着微微的酸味,開胃又不膩口。
鲊辣椒更是妙不可言,金黃的米粉吸飽了肉汁的精華,與辣椒碎的爽脆形成絕妙的口感對比。
兩人罕見地隻顧埋頭吃飯,連閑聊都顧不上。直到打着飽嗝放下碗筷,兩個菜盆早已被刮得幹幹淨淨。
“婆婆,老規矩。”裴之從内兜掏出一疊票據遞過去。
蘇荷接過票據,眯着眼睛仔細檢查每一張的日期和面額,确認無誤後才小心翼翼地揣進貼身衣袋。兩人剛邁出院門,身後就傳來幹脆利落的關門聲。
“現在去紅旗小學?”林宿一邊走一邊問道。
“猜對了,獎勵一顆糖。”裴之變戲法似的從兜裡掏出一顆水果糖,剝開糖紙直接送到林宿嘴邊。當指尖不經意擦過那柔軟的唇瓣時,他的心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見林宿隻是眯着眼睛享受甜味,絲毫沒有異樣的反應,裴之暗自松了口氣:“走吧,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