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陽光斜斜地照在牛棚上,宋莊茂正專注地鏟着牛糞。他的動作很穩,每一鏟都恰到好處地将糞塊鏟進背簍裡。牛棚裡的氣味并不好聞,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眉頭都沒皺一下。
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宋莊茂的手微微一頓,又繼續鏟糞,頭也沒擡,仿佛對周圍的動靜渾然不覺。
“嘿,臭老九!”走在最前面的村民王二狗扯着嗓子喊道,聲音裡帶着幾分挑釁。
話剛出口,他身旁的李大壯就狠狠給了他一肘子,疼得王二狗彎下腰直抽氣。“你幹啥呢?”王二狗瞪着眼睛質問。
李大壯壓低聲音:“咱們是來求人幫忙的,你這麼叫,人家還以為咱們是來找茬的!”
王二狗撇撇嘴,不情不願地閉了嘴。
人群在牛棚前停住了腳步,你推我搡的,誰都不好意思先開口。最後還是生産隊長柳建國擠到前面,清了清嗓子:“這位同志,你就是來我們隊裡接受改造的?”
宋莊茂這才擡起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平靜地回答:“是的,組織安排我向貧下中農學習,用勞動洗刷錯誤思想。”
柳建國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牛棚的木欄杆上敲打着。“既然這樣...是不是該做出點實際來,讓我們才能知道你改造得怎麼樣了?”
宋莊茂神色不變,微微低下頭,露出一副深刻反省的模樣:“隊長說得對,光嘴上說沒用,所以我要更加努力地幹活,才能對得起組織的安排。”
“咳...”柳建國輕咳一聲,“聽說你之前是大學教授?咱隊裡的磷粉出了點問題,正是你做出實際讓我們看見你改造成果的時候。”
宋莊茂臉上閃過一絲遲疑,猶豫着沒有立即答應。
“怎麼?你不願意?”柳建國的眉頭皺了起來,“咱隊裡對你們這些壞分子可夠好的了,現在需要你們幫助,不是應該立馬答應麼?”
“是啊是啊。”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既然來了我們隊裡,不就應該多做點貢獻麼?”
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宋莊茂,有好奇的,有懷疑的,還有等着看笑話的。
宋莊茂放下手中的鏟子,輕歎一口氣:“那走吧,我去看看什麼問題。”
......
倉庫前的空地上,村民們自覺地讓出一條道。當看到眼前這個頭發花白、身形瘦削的老人時,不少人心裡犯起了嘀咕:這看着就是個普通老頭嘛,哪有什麼“牛鬼蛇神”的樣子?
宋莊茂蹲下身,撿起一塊結塊的磷粉在指間碾了碾,又湊近聞了聞。他沉思片刻,轉向柳建國:“隊裡有閑置的陶罐嗎?不需要多大,就比平日吃飯的碗大一點就行。”說着,他還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
“我家就有一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立即應道。她面容滄桑,眼睛卻很有神,“本來想用來熬藥的,結果……”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沒再說下去。大家都知道,她丈夫生病後為了不拖累家裡,半夜偷偷跳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