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唇,沒有接話。
男子冷哼一聲,瞥了眼角落那張簡易的床榻,轉身帶着其他人離開了。
帳簾重新落下,帳内瞬間恢複了寂靜,隻剩下我低低的啜泣聲。我抿住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滑落,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溫熱又冰涼。
刺兒的話在耳邊反複回響,我閉上眼,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顔卿的身影。他站在梅樹下,眉眼如畫,手中握着一卷書,唇角帶着淡淡的笑意。那時的他,總是用溫柔的目光注視着我,仿佛這世間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
“……風,你回來了。”
他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清晰得讓我心頭一顫。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酸澀的情緒湧上喉嚨,幾乎要将我淹沒。我咬緊牙關,想要将眼淚憋回去,可越是壓抑,心中的委屈便越是洶湧。
“這哪裡是顔卿啊……”
明明看到了顔卿的臉,卻聽到了柳硯清的聲音。
無藥可救的人。
橘貓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情緒,輕輕從我的腿上跳下來,用腦袋蹭了蹭我的小腹。
我輕輕彎腰,将臉埋在橘貓溫暖的皮毛中,任由眼淚無聲地流淌。它的呼噜聲像是一首安撫人心的曲子,讓我稍稍冷靜下來。
可心中的思念卻像潮水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家夥,謝謝你。”
我低聲說道,聲音哽咽得幾乎不成調。橘貓又蹭了蹭我的手,原地轉了個圈換了個姿勢,重新蜷縮成一團,躺在我的腿上。
我擡起頭,目光落在帳簾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中。
是啊,我不能放棄。為了顔卿,為了腹中還未出世的孩子,至少要讓他平安降臨這個世界,回到信州,健康長大。
我重新拿起研缽和藥草,開始細細研磨。草藥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帶着淡淡的苦澀,卻也讓人清醒。
橘貓依舊安靜地卧在我的腿上,仿佛在無聲地陪伴着我。帳外的風聲漸漸遠去,帳内隻剩下研缽與藥草摩擦的沙沙聲,以及我壓抑的啜泣聲。
“找了隻貓給你暖身子嗎。”
不曉得過去了多久,麻木地切草、鑿沖、整理讓我完全忘了時間。聽見聲音我忙擡頭,暖色的夕陽沉在他身後,被落下的簾子隔絕。
甯安橋沉着目光,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淡。
“小家夥自己來的。”
我看了眼腿上絲毫沒被甯安橋進來打擾的貓貓。
“它居然不怕你?”我看向甯安橋,“你們認識?”
甯安橋随口“嗯”了聲,徑直走到我身邊,視野内的光瞬間被他高大的身形遮擋。
“你好高啊……帶兵打仗的身子,卻行了醫?”
“麻黃、幹姜、秦艽、阿膠、艾葉,還有青竹茹。”
甯安橋對我的話毫無興趣,放下新送來的草藥便要走,忽而又腳步一頓,轉頭向我望來。
“秦艽同阿膠艾葉煎服。”
我點頭記下,“好。是誰需要嗎?我煎好給他送去。”
甯安橋擡起頭,目光冷冽地掃過我,眼神像刀鋒一樣銳利,語氣毫無波瀾。
“你真的是師尊教出來的徒弟嗎?”
“嗯?師尊?”
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這是安胎的方子。”
“……”
見我愣住,他拿起一旁桌上的紙筆,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
“等分為末,每服三錢,以水一大碗、糯米五十粒煎服。”
我接過藥方,依舊怔愣。
安胎?
“等一下。”我詫異地擡頭,“你……怎麼知道……”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似乎是無語我怎麼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
“我是一名醫者,你說我怎麼知道的。”
他又環視一圈雜亂的藥房,堆在角落的藥草袋和一桌子的淩亂。
“先把藥吃了,剩下的我來處理。”
“你……從什麼時候?”我低聲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那攤血迹,還有你的肚子。”他冷冷地說道,“你瞞得了别人,瞞不了我。”
我咬了咬唇,心中一陣酸楚。
甯安橋走到我身邊,蹲下身,抓起我的手腕,動作幹脆利落,沒有一絲多餘的情感流露。
他擡眸看了看我,明明是在關心,語氣卻冷得毫無溫度。
“莫要再動了胎氣。”
我點了點頭,眼中泛起一絲淚光。
“謝謝你,甯醫師。”
他起身離開,隻在落下帳簾前冷冷地丢下一句:“若擔心有人欺負你,就來和我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