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過後,趁所有人忙碌之際,我将卧室裡裡外外仔仔細細翻了遍。
昨日不知為何心血來潮去了趟山陰涼亭,回來後才想起找聞笙送我的發簪。
涼亭應該是沒有的,因為走之前我特地看了眼,什麼都沒有。馬車上……如果有,車夫會給我送來。
說不定是我記差了,其實發簪不曾同我出門,睡迷糊掉在了某個夾縫中。
給自己定了定心,我開始着手翻找,任何角落都不放過。
全身匍匐在地,手指在床底下來回摸索。屋子會有人隔三差五地清掃,好在沒有摸出一手黑,髒了我的裙擺。
枕頭床榻書案格架屏風都翻了個面,就是沒有。
奇了怪了。又不是神器的發簪,怎麼會平白無故消失呢。
想到這兒,我忽然擔心起步搖也不見了,趕緊給頭摸了個遍。
“呼——還在。”
耳邊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瞥見門口是一抹深色的影子,以為是顔卿,便頭也不擡地繼續找。
“特地等了一會兒才進門,發簪找到了嗎?”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愣了一下,這聲音……感覺不太對呢。
但沒多想,順着他的話回答:“我忘記放哪兒去了,首飾盒床底下都找不到。”
“很貴重嗎?要不要我派人再去涼亭找找?”
他走到我身後,語氣清淡。
我朝身後之人擺了擺手。
“太興師動衆了。應該是被我睡迷糊放哪了吧。沒事兒,一般找不到的東西,等不想找了,它自己就出來了。”
我撐着膝蓋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唉,我還挺喜歡那支青竹發簪的。”
“既然喜歡都不知道好生保管。”
頭頂之人溫柔地呵斥,我拍着衣袖上的灰塵笑着回應他。
“唔,顔大人教訓的是,我下次一定長記性——”
緩緩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襲深色長袍,衣擺繡着暗紋,抱着胳膊在看我。再往上看,熟悉的面容讓我心頭一緊,差點忘了該怎麼說話。
“顔……硯清?!”
我瞪大了眼睛,聲音有些發顫。嘴角開始微微抽動起來,哆嗦着小聲詢問:“你……您怎麼……大駕光臨信州?”
柳硯清向我走來,微微俯身,淡淡的藥香萦繞在我們周圍。目光落在我淩亂的發間,擡手撚去發間的一縷絨毛,語氣淡淡的,近在咫尺。
“為師來看望下山的徒兒,有問題嗎。”
他直起身,眼神依舊牢牢鎖在我身上。
“上次跟着野男人回家,這次就直接嫁給别人了嗎?”
他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眼神如刀鋒般銳利。
“不……我……我這是……”
我慌亂地想要解釋,卻被他冷冷打斷。
“閉嘴。”
冰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不由分說堵住我的嘴。
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心跳如鼓,臉頰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
這裡是信州府啊!待會被人撞見怎麼辦啊!
待他稍稍離開一點,我貌似是石化了,半天做不出反應。
“讓你閉嘴,不是讓你别呼吸。”他垂下眼眸,撫摸我滾燙的臉頰,“臉漲得通紅,病了?”
我吓得一激靈,趕緊看看門外,擡起手臂擋在臉前。
“我又不是因為這個臉紅……”我低聲反駁,聲音細如蚊呐,卻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緩緩俯身貼近我的耳畔,将我的手臂壓下。
“那是因為什麼?”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我渾身一顫,下意識地縮了縮脖頸,卻被他一把鉗住下巴。
“你說,我該如何罰你?”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眼神太過熾熱,仿佛要将我整個人吞噬。我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心跳卻愈發急促。
“不說話?”他輕輕捏了捏我,“那便由我來決定了。”
我猛地擡頭,正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他已俯身而下,唇瓣輕輕覆上了我的。
那一瞬間,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唯有他的氣息充斥在鼻間,溫熱而霸道。我想要推開他,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隻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仙人的衣袖輕輕一揮,遠處的門被關上。
窗外豔陽高照,信州府上下忙裡忙外。有一隻鳥在門外的矮樹叢中歡叫,迎上另一隻鳥時,啼聲特别響亮。時不時跳到另一隻的背上,踩弄它的翅膀。兩隻鳥兒不知休止地撲棱,又飛到另一處草叢中,繼續嬉戲。啼聲不止,卻也引不來注意。偶爾有人察覺,也隻當時鳥雀間的玩鬧罷了。
霎時,煙滞,雲停。
這間屋子似乎被世間遺忘,無人叨擾。
柳硯清用雙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牢牢地禁锢着。我出生喊疼也不肯松開。
“師尊……疼啊……真的疼……”
他停下來,仰起頭細細凝視我的臉。
“确定是疼嗎。”
梅花的枝桠破開荒蕪的土壤,沾上雨露破土而出極速生長。花瓣和花苞劃過濕熱的空氣,終于得以和天際碰面。
醫鹿山的梅林,不知道是不是開得更盛了。
良久,他才緩緩松開我,攬着我的身體靠近他的懷裡。
“你這麼不聽話,我是不是該把你帶回醫鹿山關起來?”
頭頂的聲音漫不經心說着駭人的話。
我眼神躲閃,扯了扯身上的被子。
“是你放我走的。”
“那也不是讓你下山三番五次跟男人回家。”
“我——”
我無法反駁。也無力反駁。
我撐起腦袋忘了眼窗棂處透進來的光線,時間仿佛被靜止一般,光線的角度沒有絲毫變化。
“師尊為了罰我,還用法術靜止了時間?”
他低頭蹭了蹭我的發頂。
“這算是……懲罰嗎?”
我嗤笑,攀上他的脖頸,唇瓣點上他的。
“不算。”
我猜,我的骨子裡有一根重生前留下的貪欲之骨。
一面心懷愧疚,覺得對不起剛成婚的夫君。一面享受千裡尋來的師尊編織的罪孽之網。
能想通為什麼是找九個男人了。能得罪欺騙足足九個男人,從前的我,色欲上頭,一定做得出來。
那麼問題來了,我竟然沒有意外懷孕?!
難道,神仙的法術可以避孕?!或者說,這世間的某個角落,藏着我的親骨肉?!
想到這兒,我不禁笑出聲來。
我的想象力是不是太強了。
柳硯清此次下山看望我是因為要離開一段時日。且是仙人活得久了,他所謂的一段時日居然是三年。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此次上天述職為期三天,等下次再見柳硯清,便是人間的三年後。
“三年啊……一千多個日夜,想想都漫長。放心吧師尊,我會記得你的。”
“再跟别的男人跑了,下次一定把你帶回醫鹿山關起來。”
柳硯清捏了捏我鼓起的側臉,随即印下一個帶着承諾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