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蘅話說得理直氣壯,是一種“你不好意思說那我替你說”的态度,一時讓人反駁不了。
謝容與第一次懷疑當初自己留她一命的決定。留她一命,就是讓她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第一次這麼恨當初手軟的自己。
他也很困惑,他的哪一點行為會讓莊蘅覺得他舍不得她走?
于是他咬牙切齒道:“舍不得你?我确實舍不得你,舍不得讓你活着回國公府。”
莊蘅呆呆地看着滿身怒火的謝容與,點了點頭,“哦。”
他忽然覺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她不怕,反而很敷衍地回答了個“哦”,隻會讓人覺得,她根本不信他的話。
謝容與拿她無法,她現在軟硬皆不吃,連他也無法。他覺得現下就算拿把匕首架在她脖頸上,她也會很堅定地相信他不會殺了自己。
他隻能道:“出去。”
莊蘅一時有些愣,“我?為何?”
“從現在起,你莫要想從我口中知道任何事,出去。”
她還想磨蹭,但看了看他的眼神,知道現在不走什麼也都問不出來,隻能慢吞吞地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他一眼,結果對方并不看自己,她隻能歎口氣,低頭往外走。
她慢吞吞地往自己房走,冷不防看見長廊旁的樹叢中有個黑影,她走近幾步去看,卻發現倒在樹叢中的是一個人,她碰了碰他,卻發現他已經沒了氣息。
這是具屍體。
莊蘅當時便吓得落了淚,拔腿便跑,往回跑。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能跑這麼快,提着裙子沒命地往謝容與房中跑,猛地開了門,往裡走。
至于為何要跑回去,她也不知,她明明可以回自己的房中,裝作這件事不知道。
但本能驅使着她回去找謝容與。
謝容與見莊蘅回來了,怒從心起。
莊蘅滿臉是淚,鬓亂拆橫,她跑到他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道:“外面死人了。”
他猛地将袖子拉回,“好好說話。”
方才是誰說以後不會碰他的?說一萬遍也總是不長記性。
她哽咽道,“外面有具屍體,就在樹叢裡。”
她哭得傷心,謝容與瞥她一眼,将她的帕子取下,扔給她,有些不耐道:“哭什麼?”
她揪着帕子繼續哭,“這謝府怎的如此不太平?真真駭人,我還是回國公府吧。”
謝容與冷笑一聲,“不過死個人罷了,莊四小姐當初見李栩死在你面前,不也沒說什麼麼?”
莊蘅沒仔細聽,繼續抽噎。
他對她冷道:“看着我。”
莊蘅把帕子放下,擡眼看他。
“謝府之前也不是沒有這等事,你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明日醒來便把此事忘記,記住了麼?”
她點頭。
“現下帶我去看看。”
她點頭,乖乖将帕子放好,帶着他出去了。
兩人走到屍體處,莊蘅一看見那屍體便渾身難受,謝容與提着燈照了照,回頭看見她一臉難受的神情,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他的手涼,捂在她的眼上,讓她一震。
謝容與也不知自己為何要伸手捂住她的眼,等碰上了他才後悔。
她的氣息落在他的掌心,讓他無端發癢。
他隻能推了她一把,爾後放手,“回去。”
她乖乖點頭,自己往回走。
今夜有屍體,定是來不及處理,明日一早這屍體定會消失不見。
他隻需看清這屍體的面目,明日去查,便能知道這人到底誰,誰想殺了他,為何要殺了他。
他又看了幾眼,便将燈收回,正準備也往回走,卻聽見一個聲音道:“二哥?”
謝容與回頭。
是謝容止。
他不耐,“這個時候也能碰到你,真真晦氣。”
謝容止卻道:“怎麼?二哥也發現了這具屍身?這麼巧?”
謝容與直直地看向他,語意微涼,“你是何意?我殺了他?笑話。”
“不是麼?”
“府中劊子手可不止我一個,我殺的人多,但也不少這一個,有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是不是你那位好父親為之。”
他說完便準備往回走,謝容止卻在他身後道:“有些話我想同二哥說,不如去二哥房中吧。”
他沒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