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清明。
莊蘅坐在窗邊,無端想起那句很久之前讀到過的一句詞:南園滿地堆輕絮,愁聞一霎清明雨。
于是她好像也被這夜色的冷沾染幾分,郁郁寡歡起來。
上次的那位婢女又來到莊蘅處,讓她去謝容與處一趟。
她看了眼外頭的雨,心想他為何不能挑個不落雨的日子?于是她對那婢女道:“煩請你去告訴謝侍郎,今日雨太大,我便不過去了,明日再說吧,勞你在雨裡跑一趟。”
她又讓芙蕖拿了一吊錢給那婢女,讓她回去了。
今日她并不困倦,甚至難以入睡,便一直坐在窗邊點着燭火看書,一直到亥時。
芙蕖早已在隔壁偏房中歇下,她便自己給自己斟茶,卻忽然聽聞門上有兩聲響,當即便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已是亥時,府中衆人早就安寝了,到底是何人會在這時來叩響一個姑娘家的房門?
一刹那,莊蘅腦中浮現了很多小說中常有的經典橋段,譬如什麼黑衣刺客潛入,然後擄走她帶着她飛檐走壁等等。
于是她吓得一動不動,捏着書頁大氣都不敢出,左手悄悄摸出自己偷偷藏着的一把匕首。
過了片刻,那叩門聲消失了。她又靜靜地等了片刻,确認再無任何動靜後,便松了口氣,疑心隻是自己聽錯,伸手推窗準備再四處看看。結果剛打開窗,手指碰上窗棂,她便看見一個人影。
她吓得一激靈,本能地握緊了匕首便往前捅過去,卻被另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握住了手腕,匕首掉落,在地上碰撞從而發出清脆的聲響,一聲聲催得她心跳如雷。
那隻手冰涼,還帶着濕潤的雨絲,碰上她手腕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好似摸到了一塊涼而潤的美玉。
莊蘅擡眸,便這麼撞入對方的眼眸。
雖然是在黑夜,但幸得窗邊的燭火,于是她能看清來者的面容。
是謝容與。
她一時有些發愣,便這麼直直地對上他那雙漂亮的眼。一個在雨中站着,一個在屋内站着,兩個人隔着一扇窗靜靜對望。
他卻忽然松開了手,卻仍舊死死盯着她。
他渾身都是濕漉漉的水汽,莊蘅便道:“我不是說下着雨便不要見面了嗎?”
說完她便覺得這不是重點,立刻補充道:“已是亥時了,你為何會來?這不大好吧?還有,你為何要站在我窗邊?”
“我叩你的門你不應,便來窗邊看看你在做什麼,明明點着燭火,卻不應門。”
所以在她沒應門的時候,他一直都在窗邊的黑暗處看着她。
包括她拿匕首出來,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她有點不寒而栗,覺得方才謝容與怎麼那麼像……鬼?
一隻在陰暗處靜靜站立,窺視一切的鬼。
謝容與面無表情道:“放我進去,我有話問你。”
莊蘅是個現代女性,擁有較高的自我保護意識,知道在大半夜放一個性子本就不大正常的男子進自己的房中是很危險的行為,即便他是自己的官配。于是她便立刻伸手,準備關窗。
誰知對方卻更眼疾手快,摁住了窗,一字一句道:“我說了,讓我進去,我有話問你。”
莊蘅心裡暗罵他一百遍,嘴上還誠實道:“不大好吧謝侍郎,我有些害怕,畢竟誰知道你會做出什麼。”
他彎腰,将地上的匕首撿起遞給她,忍耐道:“可以了麼?”
他既然已經表達出誠意,莊蘅便也隻能放他進來,隻是手中仍然緊緊攥着那把匕首。
他面色有些蒼白,看見她攥着匕首緊張的模樣,便道:“你好好答我的話便無事。”
“謝侍郎請說。”
“今夜我想到一些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情急之下便隻能來找四小姐了。”
莊蘅心想,怎麼,你難以入眠便要來折騰我?
“不如四小姐同我說說你的那位兄長莊非?”
“我同他無甚感情,他也對我漠不關心。我對他一無所知,沒什麼能告訴謝侍郎的。”
他卻沒放過她,仍舊道:“仔細想想,否則今夜咱們都要這麼耗下去了。”
莊蘅也來了脾氣,微微蹙眉,轉身便往自己的床榻處走,“我都說了我想不出來,謝侍郎又何必強人所難?”
他見她不欲理睬自己,也冷下了臉,剛準備跟過去,她卻已經格外警惕地将匕首拿出,做出防禦的姿态,刀刃直直對着他,那刀刃在燭火下泛着冷光,“别跟過來。”
“我說了,我對我三哥一點兒也不了解,謝侍郎想知道的,我一概不知。你要是再跟過來,我便要動手了。”
謝容與卻毫不畏懼,反而迎着她的刀刃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垂眸看着她,“莊四小姐屢次挑釁我,恐怕早就想要動手了吧。那今日你便選一個,要麼直接動手,要麼好好告訴我關于莊非的事。”
莊蘅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顫抖,沒敢再往外挪動分毫。
那刀刃再往前幾寸便能直接紮進他的腹部,讓他流出鮮血。
“說不說?”
她沒應答。
他卻直接伸手,握住了她顫抖着的手,将刀刃對上了自己的脖頸,“動不動手由你。”
“不過,你若沒這膽量,便老老實實地同我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