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謝容與派人喚她過去。
她看着這明晃晃的白日,覺得他們二人做的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情,她總不能直接去找他吧,若是被莊窈看見,她又該如何解釋呢。于是她對喚她的婢女道:“你去同謝侍郎說,我白日沒空,晚上有空了再去。”
謝容與聽那婢女轉述完莊蘅的話後,眯眼道:“有空了再來?她把我這兒當成了什麼地方?”
那婢女不敢作聲,他揮手讓她下去,氣得咬牙。
等到晚間,莊蘅讓芙蕖在房中待着,自己則鬼鬼祟祟地出了房,貓着腰摸索了一段路,這才找到了他的房。
這段路她雖走了幾遍,但她怕自己一到夜裡也記不得,于是白日裡又走了幾遍,今晚才不會迷路。
她在房門口又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圍,這才進去了。
明明也不是在做什麼虧心事,怎麼卻像偷情似的。
謝容與也不知她何時會來。此時他用襻膊将寬袖綁起,正握着筆寫字。
他看見莊蘅,卻沒有言語,仍舊繼續寫字。
莊蘅不大能沉得住氣,在他面前站了半晌,見他還是不理自己,便走到他身邊。
燭火在她身邊,映着她的眼眸,熠熠生輝。她蹙眉,不滿地小聲道:“這麼忙,還讓我來做什麼。”
她雖在抱怨,但蹙眉也好,抱怨也罷,一舉一動流露出的都是嬌嗔之感,眸中像是含了一汪水。所以有時謝容與會覺得她像狐狸。
但明顯她沒狐狸狡詐。
他仍舊沒理會她,心靜如水,一筆一劃地寫字。
莊蘅哼了聲,無聊地抱着手來回踱步。
她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他的胳膊上。此時沒了寬袖的遮擋,他的傷疤一覽無餘。
那道舊傷是在右邊,而前幾日被謝麟懲戒留下的新傷口卻是在左邊。
他這次卻懶得遮擋,她既然都已看過,便沒必要再掩飾。
待他終于寫完那幅字,莊蘅已經在他身側不遠處的椅上坐下了,呆呆地對着燭火出神。
謝容與開口道:“四小姐倒是繁忙,難得抽空來一趟。”
她卻道:“既然是密謀,總不能光明正大的吧?我晚上來不是更隐蔽些?謝侍郎怎麼連這點都不注意。”
他晾了她許久,此時垂眸看着他,說話卻絲毫不留情面,“說話客氣些,你要清楚你的處境。今日我能将你留下,明日我便能送你回去。”
莊蘅聽了這話立刻不敢作聲了,另轉了話頭道:“謝侍郎是不是想多了,今日我問了阿姐,阿姐說是因為謝家人都好說話,便同意接我來謝府小住,根本沒什麼陰謀。”
“怎麼?你想反悔?”
她見他情緒不對,連忙道:“沒有。若是謝侍郎非要這麼認為,我也會幫忙的。”
他沒開口,半晌才道:“問過沒什麼用,此事整個謝家都背着我,自然做得隐秘。讓你來,自然有利可圖,最重要的,是去尋這利到底在何處。”
莊蘅沒聽懂,但是不懂裝懂道:“噢,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
“你明白什麼我就明白什麼了。”
謝容與第一次同莊蘅這樣不大聰明的姑娘聯手,頓時心生絕望。他解下襻膊,放下寬袖,“我大緻有一些猜測,也不知猜得是否對,不如咱們演一出戲吧。”
“什麼戲?”
“試探我那位好弟弟的戲。”
“什麼意思?”
“到時你自然就明白了。先告訴你沒用,到時隻會演得不像。”
莊蘅嘁了一聲,想着既然沒自己的事兒了,便準備離開,誰知卻被謝容與叫住,“等等。”
她轉身,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謝侍郎還有事嗎?”
“你的那位三公子同我住得近,我同他身形又有些相似,有時晚間你來,若看見他,别認錯。”
她點頭。
但她這頭點得毫無信服力。
他忽然伸手,摁住她的後頸。
她下意識地想掙脫,不知他又要做什麼。
他卻隻是輕輕摁住她的後頸,讓她靠近自己。
兩個人離得格外近,莊蘅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仙萸香。她擡眸去看他,一臉無辜,又有些茫然,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他垂眸,明明是隻要稍稍低頭便能同她耳鬓厮磨的親密距離,他卻仍舊面不改色,“這是我身上的香氣,記住了,莫要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