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蘅小聲道:“我走錯了。”
她仰頭去看他,一雙眼裡是霧蒙蒙的水汽,分外無助。
她當時就不該進來,就該立刻離開,哪怕會迷路又能怎樣,又不會遇到像他這樣可怕的人。
穿書前她也沒見過這等陣仗,畢竟能拿着把匕首抵在姑娘脖頸上的人,隻能是歹徒了吧?
眼前之人,顯然比歹徒還要可怖。
他冷笑一聲,手握得愈發緊了,将匕首往前抵了抵,鋒利的刀刃下一刻仿佛便能割破她細嫩的皮膚,“再不說實話,你便莫要想着能活着從這兒走出去。”
她聞着這血腥味便覺得難受,落了淚,委屈道:“是三公子讓我來找他的,可是我叩門,沒有一間房裡有人,我就進了這間房,以為他會來,誰知道……是你來了。”
她哭得委屈,眼眶發紅,鼻尖也發紅,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實則心裡一直不斷暗罵他是個瘋子。
她不過是個姑娘家,他是什麼樣,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她根本不想了解。他倒是自大,還真以為自己挂念着他的事,不惜拿着把匕首威脅她。
莊蘅裝可憐一向是把好手,但謝容與卻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思索片刻,又道:“方才你聽到什麼了?”
莊蘅不敢說謊話,隻能老老實實道:“都聽見了。”
他短促地笑了聲,心想這小姑娘是真的愚鈍,每句話說的,都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但她明顯渾然不覺。
于是他遽然靠近,直直地對上她的眼,低聲道:“都聽到了,那你覺得,你還能活麼?”
莊蘅不太敢看他的眼,那一雙眼漂亮,但總讓她覺得不寒而栗。
她什麼話都不敢再說了,隻是帶着膽怯看着他。她想,撒謊也是死,說實話也是死,她還能怎麼樣。
“莊非是你什麼人?”
“我三哥。”
“方才聽到你三哥的名字,你看我做什麼?是不是想把這些事都告訴他?”
“不是。”
“不是?”
“我讨厭他。”
她這話說得倒也真誠。
她同她的這位同胞兄長沒有什麼感情,阿娘離世時他都沒來看一眼,他對她也足夠冷淡,冷淡到像是沒有這個同胞妹妹。
謝容與想了想,她既然在國公府過得艱難,想必同兄弟姐妹都無甚感情。
應當不是在騙他。
她就這一點做對了,畢竟他平生,最恨有人诓騙他。
他又道:“可是你瞧見了我本來的樣子,這可如何是好?畢竟死人才最可靠,莊四小姐。”
莊蘅這才懂了,所以方才他駭人的模樣才是他本來的樣子,在外他會僞裝成光風霁月的少年郎,而她,卻不小心看見了他的另一副模樣。
于是她立刻道:“我不會說出去的,真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
她一時啞口無言。
小說裡的主角遇到這種情況一般會怎麼應對?她趕緊絞盡腦汁思考,正準備表述一下自己的衷心,他卻猛然将匕首收回,随意地拿了塊帕子将匕首上的鮮血擦去,慢條斯理道:“你在謝府住着,若安分守己,管好你的嘴,那我便放你一馬。若做不到,你哪日離府,哪日便是你的死期。”
“對了,看來你還認不出我是誰,我是你方才認錯的那位三公子的兄長,謝容與。”
莊蘅不敢說什麼,脖頸上忽然少了把匕首,她突然便覺得輕松起來了。聽他說了自己的身份,她卻也沒有什麼反應,心想知不知道你有什麼要緊,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了。跪久了腿上有些疼,她慢慢起身,然後慢慢往外走。
他卻又在身後叫住了她。
她身子僵住了,生怕他又要變卦。轉身,隻見他唇角帶着淡淡的笑,眼裡是罕見的一絲悲天憫人,“看來你我都一樣可憐。”
“你便不該來這謝府,知道麼?”
莊蘅不知道。她不知道她為何同他一樣可憐了,明明是她更可憐。
國公府裡任何人都可以欺辱她,姐姐疼惜她接她來謝府小住,卻又遇上了這麼一個謝容與。
她為何不該來謝府,怎麼不能來了?隻不過是他看自己不順眼罷了。
瘋子。
莊蘅想不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索性不去想,一個人慢慢走出去,低着頭。
卻聽到面前的一聲,“四小姐?”
她擡頭,看到的是個面生的少年郎。
他卻一臉欣喜道:“我方才找你沒有找到,你去哪兒了?”
莊蘅這才明白,此人便是真正要找她的三公子,謝容止。
他同謝容與很不一樣。
長得不大像,性子看起來也不大像。
此人面相長得更良善,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