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薄霧濃雲,恰逢雨連綿,院中落花滿地。
莊蘅伸手,推開了窗,貪看這雨。
小丫鬟芙蕖跑了進來,笑道:“小姐怎的不關窗?也不怕雨濕了身子。”
她“噢”了聲,将身子收了回來。
芙蕖繼續道:“小姐,咱們該走了。”
她這才回神。
這是莊蘅穿書的第六十日。
她穿進了一本書裡,一本她根本沒看過幾眼的書裡。她對故事情節幾乎是一無所知,隻知道幾個關鍵人物,甚至用了半日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國公府四小姐,于是就算已過了六十日,她也每日過得迷迷瞪瞪,甚是艱難。
穿書前,她是個現代小笨蛋,穿書後,她是個古代小笨蛋,在勾心鬥角的國公府,連立足的地兒都沒有。
畢竟古人是古了,又不是弱智。
在穿書來的第一周,莊蘅還幻想着要像小說裡的穿書者一樣,以一己之力推翻封建王朝的統治,帶領女性覺醒,開辟新朝代,建立一個女尊的世界。然而現實太冷酷,她連府裡的二小姐都鬥不過,日日過得膽戰心驚。
前段日子,她出身低微的生母趙氏過世,莊蘅的親姐姐莊窈知道後,擔心妹妹唯一的庇護沒了後,她在府中會過得更加艱難,便想着要接她來自家夫君的府上小住。
莊蘅現在要去的,便是莊窈夫君家的府邸,書中的名門謝家。
她隐隐約約記得,書中好像寫了,原主的官配也是謝家人。
莊窈在府外等她,一見到她便笑盈盈道:“你來了。”
莊蘅仰頭,看着恢宏氣派的謝府,半晌才回神,亦步亦趨跟着姐姐進去了。
莊窈帶着她去了自己房中,關切道:“阿娘去後,你在府中恐怕過得更不好了吧?”
莊蘅睜着雙清澈的眼眸,點了點頭。
莊窈清楚,妹妹在府中過得艱難的原由也簡單。一來,生母身份卑微,她不過是庶出的四小姐。二來,妹妹性子更軟,且近來莫名變得更嬌憨了,自然沒什麼心眼去同旁人勾心鬥角。
三來,她的妹妹有一張芙蓉面。
那一雙眼,恰似秋水含情,顧盼流轉。烏發如瀑,肌膚勝雪,腰肢盈盈可握,明豔不可方物,是個天生的美人兒。
她雖單純,但生了這麼一副模樣,于是府中姐妹大多嫉妒。
莊窈歎口氣,對着莊蘅道:“你便在此處住上一段日子,國公府那邊我已同夫人商量好了,你不必擔心。謝家規矩多,你需處處當心,但總比在國公府要好,沒人會随意欺辱你。”
莊蘅立刻應了聲好。
兩人正說着話,卻見有婢女上前,對着莊窈道:“三公子聽說四小姐來了,便要同四小姐見上一面呢。”
莊蘅蹙眉,困惑道:“三公子是何人?”
莊窈無奈道:“你們之前見過,怎麼便不認識了?”
莊蘅記性不大好,剛穿來的頭幾日,她特意讓芙蕖告訴她國公府和這京中都有哪些重要的人物,她都一一記在了紙上。現在她伸手一摸,卻發現自己沒帶。
果然還是記性不好,這麼重要的紙條都能忘帶。
于是她隻能費力去想,謝家的三公子,應當是……謝容止。
她記得原主有一位官配,名字同這很像,應當便是這謝容止。
原來此人愛慕她,難怪要來見她。
莊窈便道:“你去吧。”
莊蘅有些擔憂道:“阿姐,你不陪我嗎?”
莊窈笑了,“你們二人見面,我去做什麼?好了,你自己過去吧。”
她自然清楚謝容止的心思,若她去了,隻怕會尴尬。
來禀報的婢女給莊蘅帶路,走了一陣子,那婢女指着前面道:“四小姐,前面那間房便是。”
莊蘅一時沒看清,那婢女應當是為了避嫌,已經退下了,留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
她轉頭去找那婢女,卻早就不見她人影,于是隻能自己走過去,對着幾間房思考片刻,挨個叩門,卻發現沒有一間房有回應。
咦,都沒有人在嘛。
她有些無力,卻也不知如何是好。四周無人,她也不知如何回去,隻能依稀憑着方才婢女所指的方向,推開了一間房的門,走了進去。
房中所擺陳設簡單,乍一進去,隻能看見正中的十二扇水墨屏風。
莊蘅不知屏風後是否有人,便試探性的走到屏風後,結果隻看見一張桌,一把椅,以及書櫥。
她歎口氣,正準備從屏風後出來,卻聽見門開的聲音。她以為是謝容止回來了,剛準備挪動腳步,卻看見來者直接朝屏風這邊走來。
面前的少年郎一身月白色交襟寬袖長衫,頭戴玉冠,腰束革帶,背脊筆直,滿身的清貴之氣,恰似松風水月,美如畫中之人。
他在看見莊蘅的那一刻,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屏風後居然站着個姑娘。
他的眼神暗了暗,隐隐透着怒氣,又不動聲色地捏緊了袖中的匕首。
新鮮的血從匕首上滑落,在他袖上洇開。
莊蘅卻無知無覺,看不出他的情緒,隻當他是謝容止,于是睜着雙清澈烏黑的眼眸看着他,輕聲道:“三公子。”
他嗤笑一聲,“三公子?認錯人了。”
莊蘅愣在原地,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對方卻冷聲道:“報上名來。”
“莊蘅。”
原來是國公府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