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神不複希冀,原本明亮的眼瞳裡隻剩下死寂,似乎還含着一絲幽怨的狠毒。
“我知道你,影衛思慈。但你不是應該死了嗎?”
蝴諜看向幽得意又惡心的笑,立時明白,是他救了思慈;他是要利用這個孩子對玄序王府的恨,去對付朝陽郡主。
沒有人比曾經的影衛更了解他過去的主人,甚至可能知曉他主人的弱點。這也是在思慈背叛後,北牧野不顧舊情要殺他的理由;沒有人敢賭人心和人性,這兩種東西都是善變的。
“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想做什麼了吧。我會證明,我比秦子陵更适合擔當大任。”幽撐着雙膝站起來,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走廊上,幽的視線像狼一樣緊盯着思慈的後背,右手突然重重拍在他的肩上。
“是人都會犯錯,而你卻被王府、被朝陽郡主抛棄。還記得被昔日同僚一劍捅穿腹部的疼痛吧!”
思慈垂下睫毛,那個地方的傷口還沒愈合,依舊隐隐作痛,甚至比當時被刺穿皮肉時還要痛。
“記得,不會忘記!”他幽幽開口道。
“那就好!”幽諜一手叉着腰俯下身,眯着眼在他耳邊繼續蠱惑道,“你一定要向他們複仇。抛棄你的人,誰都别放過!”
“我會的!”
一陣突如其來的冷風襲向二人,吹起枯萎的樹葉,又落下。
秦栾清伸手拂了這枯葉,隻因它落在書頁上實在多餘,嫌它礙眼得很,并無傷春悲秋的憐惜之情。
婢女走上樓來,卻見小姐坐在長椅上,正倚着憑欄看書。
這裡并非小姐居住的繡樓,小姐怎麼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違抗夫人的命令,居然私自走出繡樓,這與夜裡在房中私會男子一樣是大罪。
她轉身要走,卻被小姐叫住。
“清兒,你要去哪?”
婢女轉身,不敢擡頭,“回小姐的話,是曉月約我在此處等她。”
她隻以為是昨日曉月發現了她,今日約她到這個荒廢的院子裡來,是想收買她。等拿到了曉月給的錢,她正好可以将髒污當作證據一并交與夫人。
秦栾清合上書,撫摸它的封面,珍視地将它輕輕放置在一旁。
清兒順眼低眉地垂着頭,眼神極快地偷摸掃了那書名一眼,暗暗記下了“憐香伴”這幾個字的模樣。她雖不認識字,卻能記下字形,屆時寫下來給夫人看。
“曉月?曉月不在這裡,她在下面啊!”秦栾清溫柔笑道。
清兒居然還沒發覺,真正想要見她的是自家小姐。即便小姐出格地踏出了繡樓,現在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沒覺察出不對勁。在她眼裡,或者說在她慣性的思考裡,小姐就是一個唯唯諾諾,任人擺布的漂亮物件。
她聽了秦栾清的話,探出身子向憑欄外看去,果然見到守在下面的曉月。
這賤婢子,究竟與她玩什麼把戲。清兒已經在心中将她臭罵一通,曉月的罪行她又多記下一條。
“小姐若沒有什麼吩咐,奴婢就先下去了!”清兒福了福身子。
秦栾清笑着點頭。
清兒正要步下樓梯,站在最高的一處台階上,卻又被身後小姐輕柔的嗓音給叫住。
“等等!清兒,你頭上有枯枝。”
清兒臉上閃過一絲可憐無措,正要伸手去摸,卻被秦栾清先一步取了下來,拿給她看。
“你這丫頭,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
小姐居然離她如此之近,近到能聞見小姐身上好聞的香氣。
清兒比小姐矮,目光怯怯,一瞬不瞬地向上瞄着小姐漂亮的臉。她連呼吸也緊張起來,臉上浮起一抹紅暈。
“小、小姐。”她磕巴道,莫名其妙地嬌羞一笑,又有些扭扭捏捏,“那奴婢先下去了!”
“等等!”秦栾清的雙手從背後覆上清兒的肩膀,幾乎與她親密無間。
在清兒不知所措的期待中,她稍稍低下頭,附在她耳邊耳語,吹出來的氣令人渾身酥麻;然而說出來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栗。
她全然變了一副神情,娴靜溫和的氣質在一瞬間消失,眸光陰冷。
“明明都是婢女,為何你與曉月卻不一樣那。做奴婢做到忘記自己是人,并且引以為傲,自得其樂,真是讓我惡心又恐懼。”
秦栾清用她溫柔的語調說完,手上稍微用力,輕輕往前一推,清兒便跌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