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探名冊的謄寫本,有了第一個版本難道就不會有第二個?有了第二個版本,還缺第三個?潛伏在北麓的密探,想要将名冊送出去的心是不會死絕的 。卻也不能因為是亡羊補牢,就如此放任他們。
禮朝牒網、秦子陵、使團,我們接着走,接着瞧。北牧野将折扇收起。
使館内,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張記米鋪的老闆身上時,一封密函轉手交到趙景民手中。
看似平平無奇,對他們恭恭敬敬無半分不妥的使館侍從,竟也是牒網一員。
趙景民打開密函,乃是兩份密探名冊。
他将名冊交給謝承勻,僅看了一遍,謝承勻便記下了所有内容。
火盆之中,秘密化為灰燼,再無他人知曉。
“牒網能力,果然不凡。”趙景民走向窗邊,推開窗戶,一股寒流襲來。
“有這樣的實力,控制權卻不全在天子手中,這才是最可怖的。”他眼眸微眯。
謝承勻看着火中燃燒的灰燼,被一陣冷風卷起,玩弄于股掌之間。
養心殿上。
白帝掃了一眼找回的密探名冊,将其合上,放在一側。
“主犯雖已伏法,但耽誤的這兩日内,名冊不知被抄錄了多少份,又遞往了何處,屬于亡羊補牢了。”司空震一五一十禀奏道。
“能抓捕到禮朝安插在我國的探子,司空大人功不可沒。”白帝眯眼不動聲色地看向下邊的鳳不欺,“可惜太傅為我北麓培養了一批有志之才,遣送他們去别國成為暗探。如今名冊洩露,從前的布局和努力,通通被付之一炬!”
“回陛下,能為國效力,他們死而不悔。”這位太傅不知何時被歲月壓彎了脊背;他垂着頭回複道,聲音滄桑卻字字清晰;白眉遮住他的雙眼,是一副老态龍鐘之相。
“密探名冊洩露,此事已無力回天。禮朝使團與我國還有貿易未協商完,就隻能委屈太傅大人了。”白帝翻開一本奏折,漫不經心道。
“陛下所言甚是。”鳳不欺拱手道。
大殿外,鳳不欺走起路來顫顫巍巍,楊獻見狀立即伸手攙扶住太傅。
“太傅大人小心!”
鳳不欺點點頭。
“看陛下的樣子,對密探名冊被洩露一事,好像并不關心。”
楊獻曾是鳳太傅的得意門生,又受太傅提拔提拔,因此與鳳太傅從來都是直言不諱。
“不關心,不在乎,不看重。名冊上的人于陛下而言,都已經是死人罷了!”此刻倒是能看見鳳不欺白眉下的一雙眼,蒼老的縫隙中依舊有數十年官場人情沉澱下來的精明。
無需多言,楊獻了然于心。
白帝是忌憚這些人都是鳳不欺一手培養的,借此機會一一拔除,削減太傅的勢力。
“可此舉無異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楊獻不明。
鳳不欺擡頭望向天,“新的棋子早已暗中布下,舊的棋子還能掩人耳目。陛下才是執棋者,你我皆為棋子罷。”
楊獻不語,寒從心中升。
“放心,我年紀大了會死在前頭,等我走了,陛下不會對你怎樣的。”鳳不欺呵呵笑道。
“李公公,陛下這會子召我進宮,究竟是因何事?”北牧野上半身傾斜,湊近李公公道。
“哎呦~,郡主,這老奴可不敢亂說,胡亂揣度聖意呀!”李公公雙手攏在袖子裡,踩着細碎的步伐與北牧野一道。
“不過陛下最近倒是對您與那位謝世子的事十分上心!”李公公捂着嘴,嘿嘿笑道。
謝承勻?與他有何關系?陛下居然還将她叫進宮來。
北牧野從懷裡掏出小吃點。她早上隻吃了一點,又出了城門口那一事,現下又被叫到宮裡來,還未吃過午飯,肚子正是餓的時候。
“公公吃點嗎?”北牧野自然地把玫瑰糕遞了過去。
李公公也不客氣,撚了最上面一塊,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才吃到嘴裡,“像老奴這樣大的年紀,對甜食早沒了興趣,倒是對郡主的這口甜點饞得很!”
北牧野将剩餘點心包裹好,全給了李公公。
“哎呦,這可使不得呀,郡主!”李公公樂呵呵。
“幾塊甜點而已,您往後想吃,我還不一定能進宮呢!”
說罷北牧野瞅着李公公的側影,順手撸了一把李公公的頭發。
“诶!這是何意呀,郡主?”李公公側了側身子,任由她去抓。
“我就是覺得李公公的頭發白得很好看,沒有雜色。我要是老了,也要這樣才好。”
頭發能白得這樣均勻的人很少,李公公在她眼裡和老天使沒什麼兩樣。
“诶,郡主還這樣年輕,就算是老了也該向王爺和王妃,怎麼能像老奴呢。”李公公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這話以後可不能再亂說。”他輕輕打了打自己的嘴,示警的意味不言而喻。
畢竟北牧野身為郡主,身份何其尊貴。将郡主與一個奴才作比較,乃是對郡主的折辱。北牧野或許不覺得,或許不在意,可旁人不會這麼想。
“知道了,知道了!”
面對北牧野漫不經心地回答,李公公無奈歎了口氣。
這位郡主行事沒有章法,對人對事好像隻有喜惡,沒有尊卑,叫人怪不省心。
“朝陽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白帝疑惑地嗯了一聲,挑眉看向她,“今天怎麼這麼乖了,是不是又在憋什麼壞那?”
“哪裡敢啊,我不是一向都這麼乖的嘛!”
白帝伸手揪起她的耳朵,活脫脫像是在教訓自己女兒的老父親一樣,“最近做了多少壞事,還要朕一一數出來嗎?”
“疼疼疼!”北牧野一個勁地後退,白帝也不松手,就這樣轉着圈地揪着她的耳朵。
“我又不知道是哪件事惹您不高興了,您就不能直說嗎?我都多大的人了,您還動不動就揪我耳朵!”她叫苦不疊道。
從前北牧野隻要一犯錯,白帝便會這樣懲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