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攤上人多,謝楊二人與北牧野同坐一桌,趙李二人則與其他客人拼在一起。童生謹記二公子的囑咐,一邊提防着謝成雲,一邊往嘴裡送着排骨粥。
瞥見北牧野四指交替敲點在老舊的木桌上,謝承勻知道,某人心裡又在盤算小九九了。
果然,北牧野身子歪斜,湊到他身側,“你們吵架了?”
“差不多。”謝承勻輕輕攪拌碗裡的紅豆粥。
楊文潔卻是對他如此坦然的回答感到驚奇,視線在兩人間徘徊。
“李公子護人可護的真緊,好像我是什麼豺狼虎豹一樣,又不會真的吃了你。”北牧野眉尾上挑,“謝表哥,你說是不是?”
一口熱粥嗆到楊文潔,他輕咳兩聲。
“都快涼了,還不趁熱吃!”謝承勻瞧向她面前的粥,這個季節的食物冷風吹幾下便涼了,此時粥面上已經凝出一張褶皺的湯皮,于是耐心提醒道。
“真是不解風情,明明昨日還那般,今日便這般了。”北慕也舀着碗裡的紅豆粥,“诶,誰說自古才子最是多情了,我看分明薄情得很啊!”
這般那般的,她故意說得隐晦,叫不懂的人想入非非。
“謝某自然比不了郡主多情,畢竟郡主後院無數,對誰都很好。”
“那若是比薄情呢?”
謝承勻放下粥勺,“郡主無論哪方面,都很厲害!”
他笑看着北牧野,并無半分調侃與不尊。
“過獎,過獎。”
“郡主謙虛了。”
一輪交戰結束,兩人拿起筷子,複又吃了起來 。
楊文潔在一旁看得倒有趣。
晨光無限好,街道上吆喝聲不斷,聽得人也精神抖擻。油炸的,清蒸的,各種香氣勾着路人的味蕾。
行至天香樓,北牧野道這家的糕點是全京城味道最好的,每天隻售賣三十盒,隻接待三十位顧客,可謂千金難求。
在黃衣娘子的引路下,衆人于二樓單間落座。闌幹外是一片花海小園林,幽靜閑适。
銀質寶塔型的食架端上桌,食架每一層有不同樣式的點心,精緻華麗。
“這道叫冰皮月兔。”北牧野介紹着最上面一層栩栩如生的白兔。
楊文潔用銀勺輕觸月兔的粉耳,小兔子在玉盤中左右搖晃。
“真稀奇!”
謝承勻淺嘗一口,表皮富有彈性,内裡的白餡卻十分綿軟,入口即化,沒有想象中的甜膩。于是貪嘴,又多吃了幾口,面上卻不顯他對這道甜品的喜愛。
九連趙景民也感歎,“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北牧野擡眼瞥向默不作聲、雙手環在胸前的李自成,招手喚來侍女道,“給我準備一盒老九樣,我一會要送去秦宅。”
“秦宅”二字果然有效,李自成當即有了反應,一瞬不一瞬地瞄向她,假裝漫不經心地看向闌幹外,坐立難安。
不出北牧野所料,他這是喜歡上栾清了。昨日姻緣樹一遊後她便覺得奇怪,李自成怎麼老是躲避她的視線,原來是因為當時她身邊有栾清。
“秦宅的小姐,便是各位昨日所見的那位秦姑娘了!”
李自成的心莫名躁動起來。自昨夜分别後每每想起那位秦姑娘,血管就像要爆炸似的漲得整個臉通紅發燙,于是他開着窗,吹了一夜的風。
即便如此,那位秦姑娘的音容相貌還是會浮現在他腦海裡,令他心跳加速。李自成也十分驚訝,他生平第一次不能掌控自己的身體。
對素未謀面的姑娘一見鐘情,話本裡的老套橋段,沒想到被他遇到了,他才知道原來不是誇張的虛構。
他不經意地想要了解更多有關那位秦姑娘的事情,卻羞于啟齒,掩飾地小動作多了起來。
北牧野故意吃口甜點,又喝口花茶,放慢速度,看李自成拙劣的演技。
謝承勻自然是察覺出北牧野的意圖。
“想必各位昨日也聽說了,栾清的家裡準備為她擇一位良婿,送她出嫁的事。”看夠了猴戲,北牧野進入正題。
“不知道秦老爺和夫人為秦小姐擇婿的标準是什麼?”謝承勻放下銀勺,這話是他有意替李自成問的。
“秦家靠經商在京城裡站穩腳跟。”
懂了,是将利益看得很重。謝承勻心中了然。
士農工商,商為最末。想必秦家是想找位身份尊貴的士族之人,幫助他們擺脫賤籍,平步青雲;至于秦小姐,隻不過是秦家的墊腳石,她的幸福并不重要。
“秦老爺應該不會想秦小姐遠嫁。”謝承勻側頭看向北牧野,正色道。
“隻要對方是位良人,不會虧待了栾青,遠嫁也不是不可以。”北牧野倚向憑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