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倩無視了姜瀾的驚訝,一言不發指向了不遠處的某個地方,她聲音依舊非常輕:“那就是你要的真相。”
姜瀾順着她的指向看去,頓時有點頭皮發麻。
“你是真的有點東西。”
秉持着國人“來都來了”的原諒精神,她不再搭理崔倩,慢吞吞朝那地方走去。
但緊接着下一秒,姜瀾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面前黑白照片上的女人臉型和五官,跟她身邊的某個人逐漸重合起來。
本以為李岩長得像他爸,原來更肖其母。
她目光繼續下移,見地上一方小瓷台被人踢翻,附近土塊一片狼藉,似乎被人動過。
姜瀾心底不由得一陣惡寒,暗道了一聲“原來如此。”
看來廖翔這混子這回不光踢了鐵闆,還軋了把金剛鑽。
她折下一根樹枝,小心地把那些髒污狼藉處理到一旁,仔細把周遭的泥土重新踩實,最後吹了吹照片上的塵土,旁若無人完成了整個過程。
崔倩雖然冷眼一直看着,當下也有些不解:“你都不問問,我怎麼知道的?”
直到姜瀾躬身作揖結束,才深深看了她一眼。
“我相信這件事和你無關。”
末了,她腦中忽然浮現出昨天傍晚,李岩在被送往醫院的路上,面容因短暫昏迷而乍現的驚慌慘色,看着對方臉上的點點血污,姜瀾感覺,心髒最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被無形撥動了一下。
說不上來此刻,她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姜瀾沒再糾結于崔倩的若有所思,又回到來時的那條大馬路上,眼疾手快地采下了路旁開得正盛的一簇小白花,擺上了那方小瓷台上。
“好了,我們回去吧?”
做完這一切,她扭頭對崔倩說道。
這陡然的一對視,讓崔倩幾近感到了無以名狀的狼狽。
她隻好匆匆應了聲,然後慌不擇路向馬路而去。
崔倩把姜瀾帶回醫院附近,就找了由頭推脫要離開,臨走前,她掃了眼對方手上剛打包好的馄饨,不由怔了一下:“那裡面是不是放了香菜……”
姜瀾拎起袋子一看。
“還真放了,我不太清楚他忌口,李岩對香菜過敏麼?”
“這倒沒有…”
姜瀾笑了笑,沒太在意:“那就不怕,倒是你來回帶路騎了那麼久,一起上去休息會兒?”
崔倩搖頭,輕輕推開了她:“真不去了。”
見對方實在堅持,姜瀾也沒再挽留:“那好吧,回去注意安全。”
說完,她朝對方揮了揮手,轉身向着醫院門口走去。
也就沒注意到,在一旁便利店的遮光棚下,崔倩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唇角微微翹起,在背光的地方,緩緩露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
當姜瀾回到李岩所在的那間病房,就見對方手邊攤着本書,正有一下沒一下翻着,看上去格外地不走心。
見别的病人都不在,她把買來的馄饨往他跟前一推,“昕姐走了?”
李岩應了一聲,仍保持先前的姿勢不動。
整整一個上午,他都在心裡一遍遍修整着腹稿,巴巴地等着姜瀾回來,連先前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也随着時間一點點往後推移,全洩了個幹淨。
他一面擔心姜瀾會不會遇到了麻煩,一面又擔心對方是不是還在生自己的氣,以至于這會兒真人好端端站在了他跟前,倒是屁都不放一個了。
“我給你帶了碗馄饨。”
姜瀾滿腹心事,當然沒看出李岩在鬧情緒,她一邊放東西,一邊難得擠出幾分耐心來糊弄姓李的傷号:“看在你之前照顧過我的份上,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會不管你。”
不過盡管她解釋得潦草,對李岩卻有十分的效用。
少年即刻便放下書,掀開被子,輕手輕腳下了床,語氣有點平淡地說:“你走後沒多久,昕姐就離開了,怎麼也沒告訴我一聲,你還抽空回了趟家啊?”
他慢條斯理地打開包裝袋,掀起蓋子忽然一愣。
姜瀾見他誤會也沒解釋,反而直接轉移了話題:“等等,我看你現在,不是還能走兩步,那為什麼早上我把你拉出去的時候,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李岩一臉幽怨:“…你禮貌嗎?”
姜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真沒再擡杠下去,“行了快點吃,這馄饨我買了有小一會兒,馬上要涼了。”
李岩動作微微一頓。
他臉上雖無波瀾,心裡早已掀起了駭浪,隻覺姜瀾出趟門回來,整個人就跟被掉包了似的,這會竟這樣好說話。
于是,他盯着湯碗上漂浮的香菜葉子看了好一小會兒,然後毫不猶豫夾起一隻馄饨,艱難地咽了下去。
居然不是餓出幻覺。
“這馄饨…不錯。”
李岩滿臉寫着抗拒,側過臉隐隐往後躲去,“你怎麼沒吃點兒?”
話語裡雖有被迫的成分,但介于他一向了解姜瀾是個什麼調性,以至于面對這丫頭突如其來的變化,李岩沒有半分好奇,此人隻顧着埋頭苦吃,生怕一個不小心再跟她掐起來,畢竟當下這種情況,他隻有純挨揍的份。
“不用,我早上吃了才過來的,現在還不餓,對了還有正事要跟你講。”
姜瀾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兩步。
“關于昨天那事,差不多就算過去了。幸好崔倩肯出面證明,你是見義勇為,不然,你就是一打十也叫‘互毆’。”
李岩挑了挑眉:“崔…倩?”
“對啊,聽她說,你們是一起長大的情分,這回多虧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