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傷殘,比她想象的好應付多。
少女臉上始終沒什麼表情,在留意到廖翔身側滴血不止的手臂,和粗重而淩亂的呼吸後,嘴角更多一抹勢在必得。
誰想黃毛嘴上卻還在叫嚣:“哪來的野丫頭,把李岩給老子留下,剛剛那一下老子不跟你計較。”
姜瀾有些失笑,偏頭掃了李岩一眼:“你說,我要不要管你?”
可惜姓李的傷殘半死不活,連喘氣都費勁,他極力控制着大半個身軀的重心,盡量不壓着姜瀾,眼珠子輕輕動了一下,叫她不要自找麻煩。
姜瀾:“哦。”
李岩以為她會對了意,正想掙紮着從她身上下來,沒想到姜瀾卻忽然收緊了抓着他手的力度,下一秒,薄唇輕啟,少女清澈的聲音就廢舊的廠房裡徹底傳開——
“你們怎麼還不滾。”
李岩:“……”
黃毛臉色一變,悲憤不已:“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話音剛落,窗外響起一串沉悶的連綿不斷的鳴笛聲,戲劇效果直接拉滿。
這下,跟在黃毛身邊的幾個小弟早如驚弓之鳥,一時間,紛紛抱頭鼠竄,“條子......是條子來了?!!”
一行人就這樣慌不擇路逃了。
姜瀾望着這群人狼狽逃離的身影,淡定點評:“真不愧一幫烏合之衆。”
直到見他們都徹底離開,她才松了口氣,将李岩原地放平,輕輕拍打他的臉。
“你怎麼樣了?”
李岩的額角那塊皮膚還在往外滲血,嘴角處有一道淤青,看得姜瀾直皺眉頭。
少年悶哼一聲,下意識從身上摸出一個硬物,然後摸索着,想塞進她的手裡。
但姜瀾并未留意,直接脫下外套,輕輕罩住他還在滲血的頭部,眉頭仍蹙着,“不要亂動。”
李岩微微一怔。
他的頭部墊着柔軟的衣物,枕在姜瀾的胳膊上,神思即将飛往九霄,彌留之際,卻仍忍不住想道,這就是傷号的待遇麼?
于是他攥緊手上的鑰匙,半閉着眼間,沒忍住咬了一下舌尖,極盡可能地想在困乏中,再掙出一絲清明。
告訴她,自己沒事。
不知又過去多久,但也許僅過了一兩分鐘,他終于聽見那從很遠的地方就傳來的鳴響,慢慢地,越來越清晰……
恍惚間,有人推開了廠門,外邊沖進來好多的人,黑不拉幾的廠房一下子明亮起來,不禁晃得他眼睛有些發酸。
李岩下意識想擡手,去擋住刺眼的光。
但同一時間,有人動作輕柔地覆上了他的眼。
至此,他腦中最後一根弦“啪”地一下,崩了,并甘心沉淪。
*
醫院内。
李岩上一秒的意識還停留在掌心上的柔軟觸感,而下一秒,他隻覺身體突然前所未有地輕了起來,并隐隐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但他的内心沒有絲毫波動,隻是敷衍地往聲源處掃了一眼。
直到眼前的無邊黑暗中,突然驚裂開一道縫,一座簡陋的墳堆暴露出來……
少年的無動于衷,終于被從記憶深處浮現出的無能為力的痛苦,徹底打碎。
李岩猛地睜開了雙眼。
大概晚上十點。
姜瀾理了理被熱風吹亂的碎發,站在自家樓下,有些疲憊地笑了笑,“謝謝哥專程跑這一趟。”
“别客氣,我和許昕是…老同學,送你回來應該的。”
警用摩托上的年輕男人,摘下頭盔拍了拍道:“還有,雖然今晚的事目前看來,大概處理的差不多了,但如果你還有什麼問題,或者是醫院那小子有什麼新情況,姜妹妹你就打電話給我,或者告訴其他認識的哥哥姐姐都行。”
姜瀾眼皮一抽,盡可能忽視那個變扭的稱呼,清脆應了聲“好”,在無人留意的角落裡,眸光卻緩緩暗了下來。
看來崔倩那邊說的不錯,目前形勢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