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了口氣,語氣緩緩軟和下來,小心拆開便當盒的外包裝袋,粥食的香味彌漫而出:“我看你就是閻王桌上抓供果,找的一手好死,嗯?”
姜瀾眼底常含的笑意,早就斂得一幹二淨,她擡眼看向對方,嘴角仍然保持微彎的弧度,牽動着周邊的肌肉,微微收起下巴,扯出一個無比涼薄的笑:“李岩,你自以為将我看的很透,那你又算是我什麼人,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教我?”
面前的少年眼神黯了一瞬,唇角微張似乎想解釋什麼,但還是沉默了下來。
姜瀾看在眼裡,不由抿了抿嘴,也一聲不吭。
她說這麼難聽的話,本是想把李岩激走,但沒想到對方跟個棒槌一樣,沒反應就算了,竟然還杵在那裡,始終一動不動。
她冷冷瞥了李岩一眼,也清楚沒辦法硬碰硬,隻好眼不見為淨閉上眼。
沒一會兒,便又睡着了。
再醒來時,身邊沒了李岩,隻有許昕滿眼焦灼看着她,手邊搭着一件棉麻大衣。
這眼神鬧得姜瀾幾乎以為,自己要命不久矣,不過她并不放心上,又問了問時間。
“快四點了,我聽李岩說,你什麼都沒吃又睡過去了,這粥他後來帶回去又熱了熱,現在溫的正好,來,要不要我喂你吃?”
許昕扶着她往後坐了些,等姜瀾披上衣服,再從桌上的保溫桶内端出來一碗粥,坐在床沿吹了吹:“我跟同事臨時換了下午的班,今晚會晚些回來。不過有人送我回來,你放心。”
快四點了。
集訓隊成員估計,早該到T大了。
又睡過去這麼幾個小時,姜瀾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狀況,就算去了怕也很難再在集訓中有突出表現。
不知是不是李岩剛才那通話起了作用,她發現自己這次似乎沒什麼心理負擔,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吃過粥後,姜瀾忍不住問起了李岩。
許昕收拾桌上的殘羹,顯然并不知這兩人先前大吵一架的事:“他回學校去拿你倆的成績單。”
姜瀾:“......哦。”
她在病床上又躺了半小時,終是按捺不住決定回去住。
“真好多了?”許昕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見她吃過東西後,精神确實好了許多,才松了口氣,“想回去住也行,那回去後就給我好好休息,聽見沒?你那三瓜兩棗的稿費能有多少,不急掙這一時啊。”
姜瀾悶聲說:“知道了。”
先前市裡有個征文大賽,雖然她自認不是寫文章的料,本沒打算在這上面費心思,可一聽說賽事主辦方設下的豐厚稿酬,姜瀾不可避免地心動了。
那時,同學間都流行傳抄時下唯美火爆的歌詞,不約而同走起文藝範的路子。因此,在這場體裁不限的賽事有不少人都默認選擇了詩歌、散文組别,姜瀾則寫了一篇偏嚴肅文學的短篇小說,講的是一位自閉畫家被困荒島跟一具骷髅搭夥過了幾天日子,最終被家人救出的故事。
她不怎麼擅長寫作,單純就是想另辟蹊徑分這杯羹。
不過華附還是人才濟濟,姜瀾寫的東西在這些征集作品裡雖是一股清流,也隻夠拿個二等,稿酬僅是特等獎的三分之一。
但她的指導教師還是很高興。
許是從文字裡窺探到一些别的東西,這位老師把姜瀾和幾個家境不怎麼好的得意門生,居然一起引薦給了一家主打青春勵志風的雜志社主編。
隻是,盡管姜瀾嘴上沒說,心裡也不由得時常犯起嘀咕,就她這破文寫的,怎麼看都和青春勵志沒有半毛錢關系。
連神經大條如許昕,第一次看她寫的那小說都連續做了兩個晚上的噩夢。
但好在姜瀾沒辜負她老師的期望,和這家雜志社的合作延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說個冷笑話,她一直是這家雜志社幾大刊中“奇思妙想”或“玄幻”版面的更新王者。
再然後。
或許正是因為經濟上的艱難,所以姜瀾始終有些介意許昕任何物質上的幫助。于是她将賺來的錢全部一分為二,一半存着或者用于自己的支出,剩下一半就都交給許昕。
若還有不足的,她隻能一筆一筆記在心裡。
靠着這份微薄的收入,外加她力及範圍内能做的兼職外快,姜瀾勉強把這個高中讀了下來。
他們最終還是沒等到那位好心的李醫師,直到許昕帶着姜瀾去下面繳費時,才被告知醫藥費已經被人提前墊付過了。
至于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于是,許昕一路心事重重。
等回了家房門一關,這姑娘憋的實在沒招終于破罐子破摔,踩着拖鞋,直接将姜瀾撲倒在沙發上:“說!你倆現在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許昕說完,還意有所指地往樓上瞟了一眼,表情看上去蠻痛苦的。
姜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