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趙顯,太後顯然沒什麼耐心,更懶得斥責,直接将王妃要留京調養的事說了,趙顯對王妃已是恨極,巴不得一輩子不相見才好,自然連連答應。
傍晚,天空驟然陰霾下起雪來,先是紛紛揚揚如同柳絮楊花,繼而成翻滾之勢,不需多久,地上就有了積雪,三兩宮人,匆匆走過,留下淺淺的腳印。
皇後披上寶石紅鑲金絲牡丹紋鬥篷,站在窗口,微歎一聲“邊關又要多事。”話音未落,就有宮婢入内禀報“九江王妃薨世了。”
細細聽來,甚是驚心,隻因九江王妃并非自殺而是死在九江王侍婢手裡,另找出九江王妃手書一封,言及九江王欲除王妃,實因王妃曾撞破九江王與當年諸王叛亂餘黨來往。皇後并不願以險惡之心揣測九江王妃,但怎麼也壓制不住心底的那一絲懷疑。
太過蹊跷,卻又合情合理,果真出于九江王妃的布置,那便是精妙絕倫了,相比之下衛兒那自殺之計未免落了下乘。得罪太後不說,更是将皇家顔面踩的粉碎。
王妃死在此時,着實不吉,喪禮便未大辦,那些個禦史剛要偃旗息鼓,聞此消息,再次亢奮,奏折如雪花一般堆入衍慶宮,景帝卻沒再庇護九江王,當天就命廷尉都譯去其封地查探。
蕭衛兒着實沒有想到,自己會再遇九江王趙顯,華麗的衣衫也擋不住他的蕭瑟,連看蕭衛兒眼光也不複之前,隻餘怅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蕭衛兒猜測他或許根本沒有認出自己,不願多事,行了一禮,就要走開,卻被拉住。
“是你?”趙顯眼中的疑惑一瞬而逝,繼而瘋狂笑道“本王今兒也不算太倒黴,既然那個賤人死了,不如你做本王的王妃如何?”
蕭衛兒掙紮不得,隻好平心靜氣道“奴婢身份低賤,如何做的了王妃,娘娘還等着奴婢伺候,還請王爺放過奴婢。”
趙顯的心被蕭衛兒所言低賤二字刺的生疼,就是因為自己生母出身低賤,他從來就不受父皇重視,太子沒他的份,父皇的寵愛則全給了三弟,八歲就被攆去封地,臨走之前,父皇也沒見他一面,甚至這麼多年,都不曾召自己回京,即使他那般荒淫無度父皇依然毫不在意。
因此,他厭極了出身尊貴的王妃,絲毫不期待王妃所生嫡子,任由寵妾傷害他們,可是他何曾親自動手害過王妃,又何曾與諸王叛亂餘黨來往,父皇僅憑着王妃一面之詞,就懷疑上自己,難道也是因為自己生母低賤。他越想越恨,便将蕭衛兒的手腕攥的越緊,蕭衛兒眉頭深皺,就聽一聲音遠遠的傳來。
“皇兄。”
趙顯一驚,才放開攥着蕭衛兒的手,就見趙旻從遠處跑過來,臉上尚帶着紅暈,幹淨利落的行了一禮道“皇兄,楊充衣可好些了?近來後宮嫔妃多有生疾,母後頗為關切。”說完又朝蕭衛兒看了一眼,問道“你是姚太妃宮裡的?”
蕭衛兒也顧不上去想趙旻如何知道這事,忙屈身道“奴婢正是姚太妃宮中女官。”
“怪不得我瞧着眼熟,母後聽說姚太妃這幾日病情又有反複,剛打發人去尋你,既然正巧遇上了,你就和我一同去儀元殿吧。”趙旻無論神色和話語皆不露絲毫破綻,讓蕭衛兒佩服不已。
趙顯卻是臉色陰沉,雖說他當年走時趙旻才剛剛出生,但他在封地卻聽多了趙旻受寵的傳聞。不外乎父皇無論避暑,還是去湯泉宮療養總要帶上趙旻,親自為他挑選老師,各種偏愛數不勝數,如今更是廢了大哥,給趙旻讓位,子以母貴,若非為了趙旻,父皇何必廢了多年的擺設秦皇後,改立蕭氏為後,可同是父皇的兒子,憑什麼趙旻處處高自己一等,連個婢女也要讓給他使喚。
思及此,趙顯猛的将蕭衛兒拉到自己身邊,冷冷一笑“本王還有些事要勞煩這位女官,想必皇後娘娘也不急于這一時,等她侍候完本王再過去便是。”
趙旻絲毫不動聲色“皇兄說笑了,母後對每位妃嫔的身體都在意的很,怎會不急,剛剛還提起楊充衣,說充衣病了許久也不見好,定是那些太醫不肯盡心。”
趙顯眼睛一跳,趙旻這是在拿母妃在威脅自己,皇後掌管後宮,母妃自是在她控制之下,皇後若刻意刁難,母妃必然承受不住,自己就算再肆無忌憚,也得顧忌母妃,不過趙旻小小年紀竟會對一個婢女如此在意,到是奇怪。
趙旻根本不在乎趙顯的想法,從容道“皇兄若沒其他的事,弟弟就帶她去見母後了。”
趙顯點了點頭,趙旻便朝蕭衛兒斜了一眼,淡淡道“走吧。”說完就轉過身,先行而去,蕭衛兒忙小跑着跟上,趙顯欲要阻攔,卻終究沒有伸出手。
待過了轉角,趙旻才回過頭來,眯了眯雙眼,打了個哈欠“真無聊,我們去釣魚吧。”聲音軟儒與方才判若兩人。見蕭衛兒沒有反應,又改口“或者你更喜歡打鳥?”蕭衛兒想起被自己随手扔了的彈弓,搖了搖頭,眉心微動,抿嘴一笑“還是去釣魚吧。”
九江王一案很快有了結果,盡管都譯沒能查到九江王與諸王叛亂餘黨往來的明證,但九江王有諸多财産來曆不明,刺客亦招認,九江王經常焚燒信件,刺殺王妃也的确出自九江王授意,引得景帝震怒,将九江王除爵,幽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