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煜冷笑一聲，雨水從他眉骨滑落，更添幾分淩厲："叙舊？"他緩步向前，商議謀反，才是真吧？"

屋内燭火劇烈搖晃，将三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在牆上糾纏成一團。祈棠看着穆景煜眼中翻湧的情緒，忽然意識到，他聽到了，聽到了全部。

"穆景煜。"她輕喚出聲，聲音卻淹沒在又一道驚雷中。

屋外暴雨如注，雨滴砸在瓦片上，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而過。一道閃電劈過，瞬間照亮了穆景煜蒼白的臉色，和他眼中那抹幾不可察的痛楚。

"本官将你從謝明禹手中救下，"穆景煜冷冽的扣住林屹川的手腕，兇狠的力道讓林屹川傷口再次滲出血絲，"你不思為林家報仇，卻在此蠱惑縣主與你謀逆！"

他猛地将林屹川的手從祈棠腕間拽開，林屹川踉跄着後退兩步，背脊撞上身後牆面，"忠義？"這兩個字從他牙縫裡擠出，帶着刻骨的恨意，"我林家滿門被那昏君屠戮殆盡，還談什麼忠義！穆大人救我，難道不是為了我林家兵符嗎？"

穆景煜冷笑一聲，将林屹川甩開，他陰鸷的目光鎖住祈棠："縣主出來的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去，夜枭衛怕是要把京城翻個底朝天。"

祈棠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驚覺唇瓣已被咬破。她擡腳欲走，又聽穆景煜又冷冷道："就憑你們二人，想走出這鐵桶般的京城？簡直是癡人說夢。"

祈棠的腳步頓住，她緩緩轉身，望向林屹川的方向。在昏暗的燭光下，他眼中化不開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箭矢，一根根釘在她的心尖上。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得遙遠，耳邊隻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最終，她閉了閉眼，轉身踏入廊下。冰涼的雨水瞬間漸上衣衫，卻遠不及心底漫上的寒意。身後傳來林屹川嘶啞的呼喚，她卻不敢回頭，隻怕多看一眼就會動搖。

她與萬裡雲登上葉歌備好的馬車，車輪碾過積水四濺的街道，在滂沱雨幕中快速駛離杏林堂。雨水敲打在車頂，如同千萬顆玉珠滾落，車輪骨碌碌地轉過幾條街巷，最終停在慈幼院後門。

等候多時的秋雁立即撐開油紙傘迎上前來，待換好幹爽衣裙，秋雁領着王宛平進來。昔日瘦弱的小丫頭如今已出落得利落非常，眼中怯意全無。見到祈棠，她立即上前行了個标準的萬福禮："縣主姐姐。"

祈棠伸手輕撫她梳得整齊的雙丫髻："你哥哥如今是新科狀元，在城南置了宅院。"她柔聲道，"我帶你去見他可好？"

王宛平眼中頓時亮起星辰般的光彩，正要點頭，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嘈雜。一個婆子慌慌張張地跑來："小姐，外頭來了好些鐵甲武士，正在砸門呢！"

"慌什麼？"秋雁厲聲呵斥，轉向祈棠時卻放柔了聲音，"小姐，讓奴婢去看看。"

祈棠搖頭，示意秋雁照看好王宛平，自己則帶着百裡冰穿過連廊。來到前院，吩咐護衛打開大門。

大門吱呀一聲開啟，隻見謝明禹一襲墨藍錦袍立于雨中，衣擺已被雨水浸透成深色。他唇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朝她拱手行禮："樂青縣主，好久不見。"

"謝大人好大的官威。"祈棠站在滴水檐下，聲音冷冽，"連我到這慈幼院都要跟着，莫非是要本縣主去太後跟前說道說道？"

謝明禹全然不顧漫天大雨，大步走入雨中。雨水順着他輪廓分明的下颌滴落，他在離祈棠三步遠的地方站定，聲音壓得極低："縣主誤會了。下官隻是擔心您的安危，特來看看。"

"荒謬。"祈棠冷笑一聲，目光掃過謝明禹身後的夜枭衛，"我乃禦封縣主，在這天子腳下，誰敢對我不利？"

謝明禹唇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擡手一揮，四名夜枭衛如狼似虎地押着兩名被剝去鐵甲的男子上前，粗暴地将他們踹到在院内。雨水順着那二人淩亂的發梢滴落，混着額角的血迹，滴落在地面。

"縣主請看，"謝明禹慢條斯理地抽出腰間佩刀，刀身在雨中泛着森冷的光，"這兩個廢物保護縣主不力，下官這就替您解決了他們。"他話音未落，手中長刀已劃過雨幕。

"住手！"祈棠的驚呼被一道驚雷淹沒。

刀光閃過，兩顆頭顱滾落在積水中，鮮血如泉湧般噴濺而出，将院中的雨水染成刺目的猩紅。謝明禹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冷笑道："縣主日後出門，可要多思量思量才是，莫要無辜之人因為你丢了性命。"

祈棠渾身發抖，血水順着石闆縫隙蜿蜒流淌，在雨水中暈開。"謝明禹！"她的聲音憤怒的止不住顫抖，"你竟敢藐視王法，當街殘害人命？"

謝明禹漫不經心地擦拭着刀刃，雨水沖刷着他靴底的血迹："王法？"他嗤笑一聲，突然逼近祈棠，血腥氣撲面而來，"在這京城裡，下官就是王法。"他擡手将染血的帕子扔在祈棠腳邊，"縣主大可以去告禦狀。"

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他眼中瘋狂的殺意。百裡冰立即擋在祈棠身前，冰冷的雨水順着祈棠的睫毛滾落，她死死盯着謝明禹那張在電光中忽明忽暗的臉，喉間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謝明禹嘴角勾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狠，他緩緩擡手

"送縣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