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再也按捺不住,雙拳緊握,指節發白,牙關咬得咯咯作響。他猛地起身,卻被林屹川一把按住。林屹川目光凝重,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
就在這一瞬,雍安帝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猙獰的面孔。他猛地将兩個孩子推下龍椅,迅速抽過侍衛腰間的佩刀。寒光一閃,兩個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鮮血噴濺,染紅了高台上的金磚。雍安帝手持染血的刀,冷冷掃視殿内百官,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這便是逆臣賊子的下場。”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鮮血滴落的聲音清晰可聞。百官低垂着頭,不敢直視雍安帝的目光,心中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雍安帝緩緩坐回龍椅,肥胖的身軀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龐大,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壓得衆人喘不過氣來。
宴會風波剛沉寂沒幾日,雍安帝便令在外徹查翊太子遺孤之事的穆景煜回朝,禦書房内,龍涎香燃得正濃,卻掩不住雍安帝滿身的戾氣。他臃腫的身軀在紫檀禦案後來回踱步,織金龍袍繃得幾乎裂開,肥厚的下巴随着粗重的喘息不住顫動。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被他一掌掃落,紙頁如雪片般紛飛,砸在穆景煜剛踏入殿門的肩頭。
“砰!”
一份奏章正中穆景煜額角,朱批未幹的墨迹在他眉間劃出一道血痕。他紋絲未動,撩袍跪地:“殿下急召,微臣快馬加鞭回京,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雍安帝猛地轉身,肥碩的身軀撞得禦案搖晃,案上鎏金獸首香爐“咣當”墜地。他一把揪住穆景煜的衣領,龍涎香混着酒氣噴在對方臉上:“你自己看看!朕讓你查,你查了些什麼?”他肥厚的手掌拍打着穆景煜的臉頰,“靜王剛死,又冒出這些幺蛾子,你這個拱衛司司正,是不是做到頭了?”
穆景煜面色如常,俯身撿起腳邊奏章。雍安帝一腳踢開他手中的紙頁,織金龍靴上的東珠“啪”地崩落:“青雲郡守報,江州漁夫撈起'翊嗣當興'的金鯉玉佩,三日内江面浮起三百尾銜玉鯉魚!”他抓起另一份奏章砸向穆景煜,“赤霞郡守報,青州書院出現無名詩卷,'二十寒暑玉龍隐,平朔樓頭血未凝'!”
穆景煜依舊跪得筆直,撿起散落的奏章:“佛誕日,白鹿寺菩提樹開花,慧空大師吟誦'真龍歸位日,白鹿踏雪時',三日後寺院起火,灰燼中現琉璃佛骨,内藏先太子生辰八字。”
“夠了!”雍安帝暴喝一聲,肥碩的身軀重重跌坐龍椅,震得案上茶盞跳起。他扯開勒得喘不過氣的玉帶,露出一截白膩肚腩:“朕已命謝明禹回京,讓他助你徹查此事。”他眯起眼睛,肉褶堆疊的眼角擠出陰鸷寒光,“若再查不出個所以然,你這司正的官帽不戴也罷,同你祖父一樣,進宮伺候朕吧!”
穆景煜叩首謝恩,低垂的眼簾掩去眸中寒芒。禦書房外,秋風卷起滿地奏章,朱批上的“斬”字在暮色中泛着隐隐血色。
他擡手觸上額頭,指腹隻沾到些許血迹,傷口淺得幾乎可以忽略。他眉頭蹙起,袖中悄然滑出一把匕首。他毫不猶豫地擡手,刀鋒在額角劃過,一道猙獰的豁口,鮮血瞬間順着臉頰蜿蜒而下。
“穆兄,你這是怎麼了?”趙恒見穆景煜漏夜前來,額上鮮血淋漓,趕忙上前攙扶,将他按在椅子上坐下,轉頭對下人急聲道:“快去縣主那兒取些傷藥來!”
穆景煜倚在椅背上,目光卻始終盯着敞開的門,可是,他的期盼很快就落空了,隻見秋雁捧着藥匣緩步走來,屈膝低聲道:“縣主已經睡下了,奴婢來為穆大人上藥。”
穆景煜眼中的光芒驟然暗淡,他微微閉眼,靠回椅背,語氣冷淡:“不必了,本官自己來便是。”他揮了揮手,讓秋雁退下。
“不對啊?這才幾時,縣主就睡下了?”趙恒一臉狐疑,拉着秋雁就往門外走,邊走邊念叨,“是不是病了?那日宮宴回來,她聽我與林兄說起靜王世子被陛下當場斬殺的事後,就一直心神不甯。不行,得找個大夫來看看!”他剛走幾步,又想起穆景煜還在屋裡,匆匆折返回來,帶着歉意說道:“穆兄,你先稍坐,我去看看縣主。”
穆景煜颔首,他指尖輕輕敲擊着椅扶手,自嘲一笑,這一刀,不過是為了借機見她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