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棠恍若被雷電擊中,腦中瞬間閃過一幕幕幼時記憶。那時年紀尚小的她整日混迹于秦樓楚館之間,笨拙的模仿着舞娘的婀娜身姿。那個曾與她有過短暫交集的小公子,竟然是二殿下蕭珩?
“樂青,怎麼了?”蕭珩見祈棠神色有異,眼含關切,“怎麼有些心不在焉。”
“沒事。”祈棠回過神來,壓下心頭驚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隻是沒想到殿下居然在少時離開過京城,有些意外。”
蕭珩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柔和地望着祈棠:“我回京後事務繁忙,等空下來着人去襄闌郡找她之時,她早已不知去向。”
“你為何要去找她?”祈棠的思緒飄回到年幼時遇到蕭珩的時候,那時的他,孤獨地蹲在角落,滿臉淚水,訴說着喪母悲痛。
蕭珩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他低聲自問:“是啊,我為何要去尋她呢?”他緩緩閉上眼睛。
“許是她與我說她的父母家人俱亡,無依無靠;又或許,是她偷偷藏在人群中,那認真的模仿青樓女子的模樣,拙劣的讓我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有些心疼。”蕭珩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祈棠身上,濃濃的探究之意讓祈棠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她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了幾聲,想要打破兩人間尴尬的氣氛。
“細觀樂青你的面容,似乎與多年前我遇見的那個小女娘有着幾分相似呢。”蕭珩的話中夾雜着幾分笑意,目光深邃的繼續看着她。
“若非那小女娘臉上那道傷疤,我恐怕真要誤以為...”
他的話未說完,便被祈棠打斷。她擡起眼眸,面帶微笑的直視着蕭珩,清晰的說道:”殿下,我自幼在蒼溪郡萬州長大,不曾去過襄闌郡,但是對殿下說所說的海域卻很是向往。”
停頓片刻,她将蕭珩面前茶盞滿上茶水,繼續道:“這世上,容貌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居然還有人妄言我與宮中的嶽昭儀有着幾分相像,這也太過荒謬,你說是不是?”
自從祈棠墜崖僥幸生還回來後,趙意便将她的身世一五一十地禀告給了雍安帝。雍安帝沒做為難,隻一笑置之,她的身世便大白天下,無人再有任何質疑。
“這倒是。”蕭珩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我很少見到嶽昭儀,倒不記得她長相如何。”
“國子監一事可有進展?”祈棠不願再糾纏前事,正了神色,低聲向蕭珩問道。
蕭珩輕歎一聲,有些無奈:“自太祖皇帝立業以來,每次變革皆如履薄冰,步履維艱。修繕監舍之事,想來也不至于拖延太久。至于其餘事宜,我已與秦大人共商對策,隻待來年春闱過後,再行定奪。”
祈棠微微颔首:“女學一事,我已尋得一處适宜之地。隻是,若陛下不肯應允,不知我們可否私下先行開辦?雖知此舉有違禮法,但女子求學亦屬正道,實不願因此而誤了衆多女子的前程。”
“你盡可安心,隻要依照你的設想行事,陛下定會應允。女子向學并非求取功名,而是為了明晰是非曲直,領悟先賢道理,傳承家風。這樣的善舉,非但會得到陛下贊賞,天下人也該支持。”蕭珩語氣笃定。
祈棠心中湧起暖流,她目光盈盈,充滿謝意地看向蕭珩,心中暗自慶幸,有了他的支持,自己再入宮後向沈太後陳情,何愁事情不成。
她默默思量了一番,終是忍不住,遲疑地開口:“你與謝小姐之事可是自願?”話出口後,她覺自己有些冒昧,不該如此唐突。
于是,她尴尬地笑了笑,輕聲補充道:“若是殿下覺得不便透露,也可以不用回答。”
“隻要謝家願意,他們家的嫡女,注定要成為我的發妻。” 蕭珩苦笑。
“若是如此……”祁棠看着他的模樣,有些不忍,“若是這樣,謝大人與殿下也該多勸勸謝小姐。她……”
話未說完,便被蕭珩打斷:“我知道嫣然性子跋扈,既然謝家願意,我便給她這個機會。将她放在我眼前,豈不是更好?”
他的眼中帶着些算計的笑意,這場政治聯姻,他與謝嫣然之間的婚事,不過是權利的互相捆綁,就算他再不喜歡謝嫣然,也沒有選擇的餘地。謝家無非也是想利用這場婚事,鞏固自己的地位,掌握更多的權力。
“可是......”祁棠想了想,繼續說道:“此事本不該我來妄議,隻是殿下的婚事不僅關乎國本,還是該多思量才是。”
“身在帝王家,有些事注定輪不到自己思量。”蕭珩擡起頭,凝視着祁棠,“隻要身邊在意的人幸福,便已足夠。”
他打開折扇,輕輕搖了幾下:“其實,當初與她定下婚約的,并非是我。”看着祁棠臉上露出的不解之色,“那時候與她定下婚約的,是太子。”
“太子?”祁棠糊塗了,這是一筆什麼賬?
“她自幼便跟在太子身後,對我總是不冷不熱。”蕭珩平靜深沉的叙述着仿佛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直到太子墜馬身故,她才開始與我漸漸親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