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棠渾渾噩噩的一直跪到日落西山,面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紅,頭部低垂,口中似乎在低語着什麼,聲音細若蚊鳴,無法辨清。
殿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丁瑤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一把将祈棠摟入懷中。祈棠微微擡眼,眼神黯淡無光,仿佛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一刹那被抽離,接着雙眼一黑,軟綿無力地倒在了丁瑤的肩膀上。
“盼兮,盼兮。”丁瑤擔憂朝着空曠的殿外大聲呼喊,聲音在空曠的殿中回蕩,顯得愈發急切:“來人啊,快來人啊,傳禦醫。”
祈棠在沈太後寝宮偏殿内緩緩蘇醒,一睜開眼,便看見丁瑤那滿是憂慮的臉龐正緊緊盯着自己。禦醫表情嚴肅的站在一旁,與沈太後身邊的柳嬷嬷低聲交談。
她隻覺得渾身無力,勉強支撐着身體,想要坐起來。丁瑤急忙上前扶住她:“盼兮,你可好些了?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祈棠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微弱地回答。
旁邊的柳嬷嬷趨步上前,帶着歉意連連請罪:“縣主,都是老奴疏忽大意,太後娘娘今日出宮時特意交代,讓縣主起身不必再跪。可老奴一時忙碌,竟然将此事忘得一幹二淨,還請縣主大人大量,千萬不要責怪老奴。”
“嬷嬷不必自責,還得勞煩嬷嬷替我向太後娘娘告罪,樂青沒有管束好府裡下人,還請太後娘娘恕罪。”祈棠出言安慰柳嬷嬷。
禦醫上前為祈棠仔細把了脈,他眉頭緊蹙,擔憂的看着祈棠:“縣主腿傷未痊愈,如今又跪了這麼久,若不好好調理,怕是會落下病根。”他站起身,長歎一聲:“如今縣主體内氣息紊亂,待下官開些藥方,縣主一定要按時服用。”
“多謝孫太醫。”柳嬷嬷跟着孫太醫将他送出偏殿。
祈棠握住丁瑤的手,急切的她:“青青怎麼樣了?”
丁瑤一聽,氣不打一出來,“到現在你還關心她,她現在早已麻雀變鳳凰,飛上枝頭,我們可高攀不起了。”
柳嬷嬷見狀,上前低聲提醒:“丁小姐慎言,青美人如今已得陛下晉封,如今也是宮裡正兒八經的主子。”說完,她轉向祈棠,語氣溫和地說:“老奴去給縣主煎藥,縣主喝了藥再行回府。”
“多謝嬷嬷。”祈棠道謝。
丁瑤憤憤地站在一旁,雙手插在腰間,鼻孔中噴出的氣息仿佛都帶着火焰。眼睛瞪的極大,嘴角緊抿:“我真是小看了她!”她低聲咆哮,“沒想到她居然……居然……”說到這裡,她突然語塞,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詞語來表達憤怒和失望。
她猛地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煩躁地用手扇着額頭上的碎發,想将心中的怒火一并扇走。
祈棠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眉頭緊鎖,顧不上膝蓋處傳來的陣陣疼痛,掙紮着從床上起身:“我要見她!你現在就去幫我傳話,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她一面!”
丁瑤連忙将她攔住,“晉封聖旨一早就到了你家中,如今她正與陛下在一處,你見不到她。”
“她肯定有什麼苦衷,為什麼不與我們說,為什麼要這樣。”祈棠的臉色蒼白,頹然地靠在床邊,她緊緊握住丁瑤的手,強忍着腿上的疼痛:“你帶我回府,我有要緊事現在要回去。”
“你的腿還要不要了?”丁瑤将她按住:“天大的急事也等喝了藥再說,表哥在宮門處等着,一會等喝完藥,我們再回去。”
等柳嬷嬷端來藥汁,祈棠忍者苦澀,将碗端起一飲而盡,撐着丁瑤的身子,與柳嬷嬷道别後,一瘸一拐的往宮門處走去,遠遠見到在宮門外焦急的來回踱步的趙恒,丁瑤提高音量喚道:“表哥,表哥。”
趙恒連忙靠近些,等兩人出了宮門後,喚來馬車,與丁瑤一起将祈棠扶了上去,随着馬車的走動,祈棠在車内與丁瑤輕聲說道:“今日青青來找過我。”
“她做出在這種事情還有臉來找你?她與你說了些什麼?”丁瑤怒問。
“我總覺得她有苦衷。”祈棠仔細回想着今日與方青青之間的對話,“我懷疑這件事有人在幫她。”
丁瑤冷笑:“你還不知道吧,這事整個宮裡都傳遍了。”她停頓片刻:“所有赴宴的婢女仆婦都在一處等候,也不知哪個守門的太監沒看好,給她溜了出去,正好遇到出來醒酒的陛下,當着那麼多侍衛太監的面,就要,就要...你可知道宮裡傳的有多難聽?”
“她是你府裡的人,如今得了晉封,你日後出門少不得會被人指指點點,你積攢的所有名聲,全給她敗光了。”丁瑤憤恨的咬着唇,兩眼似乎要冒出火光。
“你說她是無意間遇到陛下的?”祈棠凝神問道。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她存了這樣的心思,入宮也是遲早的事。”丁瑤不屑的說道:“以後避着些,晦氣。”
祈棠深知丁瑤心中所憤,宮中每三年一次選美,廣選天下美人入宮伴駕,本是良家女子入宮的正途。方青青身為良民,她若想進宮,完全可以通過這一途徑,卻偏偏選擇了如此露骨且毫無顧忌的方式,令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