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尤大夫便是那日在驿站裡替她第一時間處理傷口之人,祈棠對穆景煜這點尤為好奇,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能讓這麼多的人對他如此忠誠。
尤大夫手法熟練,為祈棠重新夾好夾闆後,轉身寫下了一副藥方。随後,他擡起頭,雙眼怒目圓睜,目光犀利地投向了一旁的趙恒:“這藥方中的幾味藥材極為難得,務必讓趙意老兒進宮去求。縣主的這條腿,能否恢複,就全看這幾味藥了。”
“還有,這段時間萬不可移動。”他又特地囑咐,眼中雖帶着一些慈愛,卻依然鼓着臉頰,像很不情願一般,“既然老夫與縣主有緣,那這幾日老夫便留在此處,替縣主接好斷骨再說吧。”
趙恒心中一喜,連忙向尤大夫作揖,口中連聲道謝。然而心中卻存了些許疑慮,他招來護衛,低聲詢問,“你們是如何請到尤大夫的?”
護衛低頭回應:“我們到尤大夫府上之時,正好看到尤大夫背着包袱鬼鬼祟祟的想從後門溜走,我等欲上前詢問,尤大夫一看到我們,轉身就跑,邊跑邊說,他不願去王大人家替王公子看胳膊,讓我等滾蛋。”
趙恒微微颔首,心下了然。工部侍郎王大人的公子前兩日不知與什麼人起了沖突,被扭斷了胳膊,尤大夫願意留下,想來是為了躲避王府的糾纏。
祈棠服過藥便沉沉睡去,趙恒權衡一番,吩咐護衛好生在此照看,不得有絲毫閃失,翻身上馬後便朝家中趕去,此刻的當務之急,是将祈棠還活着的消息帶回家裡。至于宮中,他必須盡快與父親商議對策,看看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自祈棠墜落懸崖,趙老太太每日以淚洗面,足足吃齋念佛了數月,如今聽到祈棠還活着并被人救下的好消息,立即催促趙恒将祈棠帶回家中。
趙意則長籲短歎,他與祈棠之間,父女之情并不深厚,養在府裡也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存在。那日祈棠落崖生死未蔔之時,他心中竟也生出了悲涼之感。
他長歎一聲,感慨萬分,如今得知祈棠還活着,心中泛起一絲暖意。他同樣吩咐趙恒将祈棠接回家中,雖然情感上并未有太多波瀾,但畢竟是自己的骨肉,他又怎能置之不理?
至于方青青和秋雁,都哭得梨花帶雨,争着要和趙恒同去祈棠處,貼身照顧祈棠。
趙恒私下詢問趙意:“盼兮墜崖一事,鬧得人盡皆知,宮中出動大批官兵搜查,都未能找到,如今盼兮突然現身,若宮中查問起來,該如何應對?”
“如何應對?”趙意面帶吃驚,一臉意外的看着他,“盼兮掉落懸崖,他們找了那麼久都找不到,陛下仁厚,沒治他們一個搜查不力的罪名,已是天恩,如今盼兮還活着,宮中也應該高興才是,又不是你我父子二人藏匿了縣主,又何須應對?”
“那宋家那邊?”趙恒緊着眉頭,繼續問道。
祈棠落崖後,宋學士與趙意在朝堂上争執不休,雍安帝雖下旨将宋憶南下獄,宋家卻并未被牽連,宋憶凡更是隔三差五上趙府請罪,求趙家饒恕宋憶南,表示自己願意替宋憶南承擔任何責罰,隻求換來他姐姐宋憶南一線生機。
“哼。”趙意冷然拂袖,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盼兮墜崖一事,自有太後娘娘主持公道。老夫倒要瞧瞧,那宋家究竟有何等通天的本領。陛下隻是随口一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大理寺便畏首畏尾,遲遲不肯處決宋家那賤人。”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如今盼兮已安然歸來,即便宋憶南得陛下從輕發落,免遭極刑,老夫也定要叫那宋家脫一層皮,嘗嘗厲害!”
祈棠獲救的消息,如同一塊投入靜谧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她的斷腿與滿身傷痕,在京城之中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街頭巷尾,人們議論紛紛,謠言如野草般瘋狂滋長。
有人說,樂青縣主此次能從那懸崖上死裡逃生,必定是得了高人相助,不然怎會有人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還奇迹的留下性命呢?
有人說,樂青縣主福澤深厚,命格非凡。此次遭遇如此大難,卻仍能保住性命,這定是大齊先祖在天之靈庇佑的結果。
這些說法,無疑給祈棠的身份上施了一針定心針,樂青縣主福澤深厚、命格非凡,命格非凡……
随着謠言的擴散,一些離奇的說法也開始浮出水面。有人甚至編造出神鬼相助的離奇情節,将祈棠的獲救經曆描繪得如同神話一般。這些謠言雖然荒誕不經,但卻在人們的口耳相傳中,逐漸變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沈太後不止一次遣人前來,要将祈棠接入宮中,均被趙意以她傷勢未愈,行動不便為由婉拒。這倒不是假話,她确實在養傷,且腿腳不便。
沈太後也沒再為難,轉而派遣了宮中醫術精湛的禦醫前往趙府替祈棠看診,卻被告知,因縣主腿傷不便移動,在被救的農家休養,沈太後又命禦醫親自前往祈棠養傷之地查看。
禦醫一路跋涉,終于抵達那處農家小院。隻見祈棠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滿身皆是荊棘劃傷的傷口,腿上的傷口更顯猙獰。他仔細檢查後,确認其腿骨斷裂,傷勢頗重。
又見尤大夫一臉不虞的站在一旁,他知道尤大夫生平生最不喜歡在治療病人的事情上受到他人的幹涉或指點,便讪讪的沒再多說,回京将自己所見全數告訴了沈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