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着園中小徑緩緩踱步,蕭珩面露歉意:“我知嫣然平日對你多有冒犯,我代她向你緻歉。”
祈棠隻顧暗自琢磨着穆景煜的用意,他不顧人言地将一個與自己頗為神似的梨園女娘帶在身邊,難道就不怕引起有心人的猜疑嗎?
“樂青?”蕭珩見她出神,輕聲喚道。
祈棠回過神:“與殿下無關,若是謝小姐對我有些誤會,那我就盡量避免與她碰面便是。”
兩人随意找了處地方坐下,祈棠終是沒忍住,開口試探:“我與瑤瑤對謝皇後心生敬仰,謝皇後與陛下鹣鲽情深。陛下還是雍王之時,她與陛下并肩作戰,馬革裹屍,征戰沙場,隻可惜紅顔薄命,早早便香消玉殒。”
聽到祈棠說起母親,蕭珩放下手中折扇,溫和的神色中增添了幾分無奈:“母後病的突然,太醫院束手無策,若她今日還在,想必...”
聽到蕭珩的欲言又止,祈棠故作好奇:“不知道謝皇後為何會突發重疾?聽瑤瑤的意思,謝皇後身體一直都很康健。何故突然身亡?”
蕭珩長歎一口氣,略略搖頭:“我也不知,當時太醫院隻說惡疾,無藥可醫。”思索片刻後又道:“我曾查閱太醫院記錄,也隻有寥寥數筆,并未多言。”
“你懷疑謝皇後?”祈棠被自己說出的話吓了一跳,這話可不能亂說,亂說可是要掉腦袋的。
“我當時年幼,并不曾多思量。”蕭珩想了想繼續道:“倒是太子曾幾番探查,隻可惜第二年太子墜馬,父皇心痛難抑,此事也就作罷了。”
祈棠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繼續這個話題,猶豫了許久,她一咬牙:“殿下可曾聽說謝皇後遺诏之事?”
“遺诏?”蕭珩的聲音輕輕上揚,他溫和的臉龐上瞬間凝結了一層寒霜。眉宇緊鎖,臉色陰沉,目光如刀般銳利地射向祈棠,“你從何處聽說?”
“我。”祈棠瞬間不知該如何繼續,隻低下頭,不敢再多言,蕭珩沒有否認,那就應該如穆景煜所說,他并非毫不知情,至少知道遺诏之事。
“宮中流言,不足為信。”蕭珩眼神空洞,虛浮的看向遠處。
幾個字徹底打消了祈棠繼續打探的目的,再多說恐怕連自己幾斤幾兩都要被蕭珩掂量的清清楚楚。
兩人各懷心思,亭内一時無言。
良久後,祈棠起身告辭,蕭珩點頭,未再挽留。
祈棠心不在焉的回到趙府,眼下試探蕭珩不成,隻能設局請君入甕,思索了幾日,她下定決心,快速修書一封,喚來百裡冰,讓她将書信送到穆景煜手中。
信中寫上試探失敗,她欲安排雲櫻出面,請他盡快做決斷。一個時辰後,百裡冰回府禀告,說穆景煜正在嶽小姐處看戲,等得空再說。
想起浮翠園與嶽棠見面一事,又不免聯想起穆景煜與嶽棠的關系。
第二日,萬裡雲來報,說穆景煜明日将兩姐妹送出京城,問她是否要去送行。祈棠翻箱倒櫃,倒騰出五十兩碎銀,看了眼自己的梳妝匣子,将裡頭宮裡賞賜下來幾個不起眼的簪子,耳環送去當鋪,換了一百五十兩銀票。
第二日,北門城門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祈棠戴着帷冒,鑽進等待的馬車,大約半個時辰後,祈棠整了整身上衣物,從馬車中鑽出,馬車徐徐前行,撩開的車簾處隻餘一雙通紅眼睛,一直看着她。
告别了兩姐妹,祈棠立即去見雲櫻,雲櫻之前被穆景煜安排在莊子上,後又轉移到一處農家。
祈棠細細的叮囑了雲櫻一番,讓她見到蕭珩,隻說張婕妤手書之事,别的事一概不提。雲櫻眼中滿是恐懼之色,祈棠保證,一定會确保她的安全,雲櫻這才答應下來。
近日,尺利國遣使者阿史那賀魯入京,他曾在京城中住過幾年,與蕭珩關系甚笃。兩人年少時曾一同習武論劍,情同手足。此次賀魯來訪,蕭珩自然會親自作陪,帶他在京中四處遊玩。
這是讓雲櫻出面的絕佳時機。
融春樓今日更是賓客滿座。二樓的臨街包廂内,祈棠與雲櫻早已等候多時。祈棠透過半開的窗棂,目光緊盯着樓下的街道。雲櫻則坐在一旁,緊張地絞着手帕。
不多時,蕭珩與賀魯的身影出現在街角。蕭珩一身月白長袍,神情溫潤;賀魯身着異域服飾,腰間佩刀,顯得英氣逼人。兩人談笑風生,身後僅跟着一名随從,顯然是為了低調行事。
祈棠低聲對雲櫻道:“時機已到,記住,一定要快,萬不可讓賀魯察覺。”
雲櫻點頭,深吸一口氣,起身快步朝樓下走去。
祈棠關上窗戶,隻留一寸縫隙,盯着對面的太平樓,雲櫻在門口與賀魯擦肩而過。魯正欲進門,忽然被一名醉醺醺的漢子撞了個滿懷。那漢子手中酒壺傾倒,酒水灑了賀魯一身。賀魯眉頭緊皺,揪住漢子的衣領,怒道:“你這醉漢,不長眼睛嗎?”
漢子醉眼朦胧,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周圍人群迅速聚集,将門口堵得水洩不通。混亂中,蕭珩被擠在人群内側,雲櫻趁機靠近,低聲道:“二皇子,奴婢有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