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兒上下打量站在桌旁的二人,疑惑問道:“凳子會咬人麼?你們都站着。”
“不是你要來嘛,咱們站着迎接你呢。”
“有何事還請夫人直說,莫要一副中邪模樣。”她看着佳甯一陣擠眉弄眼,心中隻覺奇怪,還是直直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快說。”佳甯趕緊用手肘捅捅靠在身旁的裴淵。
“莺兒姑娘……你之前不是說在躲避個叫做牛見禮的故人嘛。”裴淵為難地看向她開了口。
“是啊,他抓住了你們的把柄?”
“有件關于他的事,不知你知道了會不會高興……他昨日已駕鶴西去。”
“他怎麼能……”莺兒笑着說到一半才愣住,端着的水杯從指尖滑落,“他……死了?”
“正是,他的屍身還停在那處府衙中,若是你想去給他收屍也還來得及。”
“死了好啊,還收甚麼屍。”莺兒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流下兩行熱淚,“有這麼一天他也是罪有應得。”
祝佳甯又與裴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莺兒姑娘還是莫要太過傷心,他這也是死得其所。”
“對,死得其所!”裴淵連忙在旁附和。
祝佳甯擡手就在他手臂上一拍,“你怎麼說話的。”
“啊?夫人不是你說死得其所麼?我就……”
“閉嘴吧你!”佳甯斜睨他一眼說道。
“好好好,夫人莫要氣惱。”裴淵老實閉上嘴退後一步,生怕又惹得她不高興。
祝佳甯走到莺兒身旁坐下,看她落淚模樣也不知如何安撫,隻是輕輕在她肩上拍兩下,“既然莺兒姑娘與他是故人,不如去送送他。”
“我們自小相識,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可惜……他鑽進錢眼裡,忘記年少時的誓言。”
“唉,我當時也是鬼迷了心竅,非要同他私奔。”
“如今回看過去,沒撈着錢财名利,還将自己賠了進去。這麼多年真是不值當。”莺兒抹去臉上淚水,紅着眼眶看向佳甯,“還勞煩夫人幫個忙,讓我去見他最後一面。”
“也算了了一段孽緣。”
“好好,我們馬上讓人備馬車。”佳甯忙起身拉着裴淵出去,“你等我們一會兒。”
飛馳的馬車帶着莺兒又去了那個地方,她記得上次來還是為了勸葉蘿衣,當時是沒想到還要再走一趟。
“柳姑娘,裡邊請。”老吳早已恭候多時,帶着她就往裡走。
兩人繞過回廊,再走到盡頭一扇門前停下,老吳看着她說道:“姑娘,裡面冷,最好将這棉衣穿上。”
“這衣裳之前也是女子穿的,稍微幹淨些。”
“多謝。”她猶豫會兒還是接過老吳遞過來的棉衣,順手就披到身上。好聞的香氣撲鼻而來,“這個姑娘……還挺将就。”
“小葉倒也不算講究就是喜歡梅花香氣,許是在衣服荷包中放了些梅花,忘記拿出來。”提到這個徒弟,老吳才呵呵笑兩聲,“跟我來。”
老吳剛推開門,陰冷的風就吹得人汗毛豎起。莺兒剛走進屋内,就被難聞氣味熏得眉頭緊皺,攏攏衣裳卻聞到陣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氣,眉頭又漸漸舒展。
“姑娘,就在這。”老吳提着燈籠站在白布蓋住的床旁,見莺兒想掀開蓋住的白布,他按住她的手開口:“姑娘,有些滲人,還是莫要看了。”
“免得受到驚吓。”
“沒事,他什麼樣子我都見過,不害怕的。”莺兒揚手掀開白布,終于看到他現在的模樣。
他額頭上蓋着紗布,将弓箭留下的洞遮住,不至于太過吓人。隻是臉色已變得青紫,嘴唇也沒了血色,一般人看到确實會懼怕。
莺兒看着他如釋重負地笑了,“師傅我想同他單獨待會兒。”
老吳看看她猶豫點頭,“好,燈籠給你留在這。”
“你也有今日。”莺兒又走近兩步,站在床旁俯視他,“自己做了金錢的奴隸倒也罷,還害了蘇簡。”
“害得葉大夫不得安生。”
跟着他私奔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那時她也年方二八,正是天真爛漫不知人心幽暗的年紀。
“莺兒,這牛見禮不是值得托付之人。”葉大夫擔憂看着絲毫聽不進去勸誡的女兒,歎口氣搖搖頭,“他不能腳踏實地做事,你跟了他也過不上好日子。”
“你莫要看不起别人,他還年輕,誰能說清楚未來如何。”莺兒不服氣看着柳大夫說道。
“唉,傻孩子。爹這大半輩子見過的人數都數不清,再怎麼看走眼也比你這孩子會看人。”
“我不管,我一定要同他在一起。”
“唉。”見女兒如何也聽不進去自己的話,他隻能無奈搖頭,不再多說。
莺兒聽了牛見禮的教唆,同他一起離開了桃源村,再也沒有回去,連柳大夫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爹,你真說對了。當年若是聽了你的話,我也不會在那風月場中走一遭。”淚珠從她臉頰滑落,無意間也落到牛見禮眼下,像他也跟着落下一滴淚。
不知是悔恨,還是不幹。
莺兒走了,未給牛見禮收屍,走之前塞給了老吳二兩碎銀,
“師傅,随便将他丢到亂葬崗就是。”
“爛人配草席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