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想到了一個人,齊秋明。像是江南士子的眼神。許多事情都再次明晰了一層。
“孤給過你機會。”
“但陛下不會容我逃離。我也不會逃離。”慕容初夏站在明德帝面前,隻能讓人想到一句話君子坦蕩蕩。
明德帝默然一瞬,的确,便是赤王蕭羽求娶,他不允不是因為瑾仙,不是因為慕容初夏的願或不願。更重要的原因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還沒有用完她最重要的價值。
棋子未廢,怎能由他人折損?
但明德帝眼看着慕容初夏坦然仰望着他,然後驟然下拜,她匍匐了下去,寬大的衣袖蓋住了地面上精美的花紋:“我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了。作為這個理由,身陷囹圄,便是被律法或是權謀撕碎,天子也不必容情。”
少女的脊背纖細而單薄,一句話中的氣勢完全不亞于那些在朝堂上大義凜然敢随時觸柱的铮臣。
“你有什麼心願嗎?”
慕容初夏卻隻是輕笑一聲,似是想不到什麼,她想要的永遠都是自己去拿的:“我做這件事不是為了與陛下換什麼的。若是真的說的話……那便隻求陛下讓我今日的夢能長一些吧。”
不過殘夢,明德帝又如何不允呢?甚至有了帝王的憐憫,這夢還能一下子變得更加的輝煌燦爛。
她是江南錦繡堆裡長出來的文壇領袖,詩詞文章,山水明淨,是教會人心軟的,一片紅葉都值得細看,權謀在她這裡,變成了一片一片複雜的情和無可奈何。
直讓人覺得自己也沒有那樣的肮髒到了極緻。又重新帶着屬于人的溫情活了過來。
慕容初夏學的第一件便是世家禮儀,這是她握在手裡的第一種武器。就算面對帝王,她也依舊能進退從容。連話也恰到好處。
甚至讓明德帝忍不住說道:“我本以為五年前你跟着楚河的一起離了京城,是有些喜歡他的。又有五年相交,一路謀劃。誰知你這一路挑來,竟然是挑中了瑾仙。”
“怎麼聽陛下的意思?倒還支持我跟蕭瑟?”
慕容初夏難得錯愕自嘲:“說白了我也不過是一個逃了五年的犯人。如何配的了王孫?”
“你是中宮教出來的。論起聰明智慧品貌才華,這天啟城裡任何一家的千金小姐都比不上你。更遑論你的文才和武功。若是你選的是楚河,從中宮出嫁都可。”
明德帝雖說沒有試探的意思,但是聽了慕容初夏的自謙倒也心裡放下了一塊兒石頭。不管哪一位父親或許都忍不了一個女子招的他幾個兒子都喜歡。
但慕容初夏卻隻是能辜負了皇帝陛下的擡愛了。婉轉卻也坦白的說,“喜歡最難得。”
蕭瑟喜歡的是司空千落。
她喜歡的是瑾仙。
一頭白發的瑾宣公公默默跟在明德帝身後,接着守在藏劍閣的掌劍監瑾威公公,剛剛出宮一趟的掌冊監瑾玉公公,還有不知道是從哪裡趕回來還是一直待在皇宮裡的掌印監瑾言公公,五大監中的四位,除了瑾仙都聚集在了一起。
而五大監同行,隻能說明是一個原因。
天子欲行。
東風知我欲山行,吹斷檐間積雨聲。
這是很合心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