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是雨停了嗎?油紙傘輕輕傾斜,落下黏連的雨水濺在晦暗不明的草叢中。一位雙目上纏了黑布的公子從傘下不慌不忙的擡步進了清淨寺内,正是受約而來的白王蕭崇。在他身後打傘的卻不是以往時常攙扶着他的那個小童,而是一位氣度不凡雙眸好似慧星一般的男子。慕容初夏未曾見過這個人,但隻第一眼便認了出來,他便是白王殿下身邊的那位謀士淩邵翰。
收了傘。
昏暗的光影下,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露出身形。
“書齋之主,慕容初夏?”
随着蕭崇的輕輕詢問,淩邵翰也望向了寺内淡然而立的綽約女子。她一襲青裙簡單而卓雅,天然去雕飾,身上很有一種婉約的書卷氣質。但縱使臉色微微蒼白,卻全然不帶柔弱之感。竟也有一種立于天地自縱橫的感覺。隻能說皎皎若明月,泠泠似流水。
“是我。”慕容初夏颔首應道。
蕭崇感受着慕容初夏身上的氣息若有所思:“綿息術我也曾教授過别人。但若非心靜之人,無一不是隻知皮毛而不知深裡的。就像我的那位弟弟,他學的就沒你好。當綿息術入境,那一份氣質,我隻在三個人身上見過。”
“若是不知道慕容姑娘的師父是瑾仙公公,我隻怕還以為姑娘與我師從的是同一人。”
慕容初夏望着跟自己氣息相近的蕭崇,也悠悠開口,從容而無端讓人感到了幾分笑意溫軟:“那倒是榮幸之至。”
蕭崇很是自然的憑着感覺向着慕容初夏所站殿中的位置緩行了兩步,篝火在側,蒙着黑布的雙眼似是沒有蒙一般。
“隻是雖不是師從同一人,卻也是同門師兄弟。若慕容姑娘不嫌,也可喚我一聲師兄。”
“怎會嫌棄?”
“師兄。”慕容初夏坦然相應。
“我們同樣修習綿息術,身上氣質相近,便是在旁人眼中也像是同門師兄妹了。”慕容初夏輕輕笑了笑,“但其實我有時候卻在懷念着我還沒有修習綿息術之前的樣子。”
慕容初夏随意拂了拂袖子,眸中恍若秋水波瀾。
“白王殿下若是有機會,也可以單純出來江湖上走走。江湖熱血,各種滋味。可比單單拘在一地要有趣的多。”
“是嗎?”蕭崇自嘲的笑了笑,“倒是也有人曾經向我說過類似的話。隻可惜我這雙眼睛卻是看不了慕容姑娘所說的萬千風景。”
依慕容初夏的心思,若來人間一遭,不看遍萬千風景,嘗過辛酸苦辣,愉悅甜美,那不知要留下多少遺憾。
可有人偏偏隻能看得到眼前頭頂那一片的地方,權利的誘惑,值得他們付出一切豪賭一場。
“敢問之前的書信可是慕容姑娘所書?”
“是我。”
“葉姑娘說的話我本該相信。但那封信卻當真不隻是單單像是個借口。慕容姑娘,不知可否細說緣由?”
慕容初夏眼眸擡起,眸中幽幽光芒帶着一抹清亮,卻并未直接回答蕭崇的問題,隻是開口淡然問道:“在這之前,敢問白王殿下可曾得知了如何重見光明?”
與溫潤有禮的語言相比,話中的攻擊性,幾乎被包裝的讓蕭崇隐隐覺得是一場錯覺。但那并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