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氿兒手捧着一盞河燈,從馬車上下來。她向前走着,身形有些不穩。
“小心。”身旁黑衣的男人輕輕扶她。
她微搖頭,固執的重新站穩,一把踏進了面前的溪流。
踩着溪底不平的石子,似再也感受不到水寒的刺意;女孩在水中央站定,然後緩慢的,再緩慢的跪在了水中,直到手臂緊貼着水面。
她捧着燈,指尖有些顫;——燈中沒點燭,隻端正的放着一個小木盒。
然後噤聲,就一直托着燈,遲遲沒有松手。
今夜的空中沒有星,馬車前挂着的燈籠就是全部的光。
女孩終于還是動了,她俯下/身,再也不似那麼的堅強。那時刻挺直的脊梁彎了,她低身,吻住了燈芯的木盒。
然後放手,身下的河燈慢慢的飄走了;
從她的懷中。
女孩面上的紗浸了水,但她仍俯着身;手無力的探進了冰河中,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有抓/住。
——
四周靜谧得隻剩蟲鳴,她低低的一句卻格外清晰:
“阿朝。”
·
“殿下!您慢些哎!”幾個婢女極力追逐着前面跑得飛快的紫傘,傘下人額前的美玉随着她跑動的姿态搖動着,她的眼睛很明亮,嘴角的弧度更是壓也壓不下來。她跑到一處時卻生生的止住了腳步,轉身一臉不安的問剛追到她,還在不停喘氣的婢女們:
“喂,你們說本宮美嗎?”
她撅起嘴,露出了大紅唇。
婢女們看着紫靈兒滿臉的‘花枝嫣然’也沒膽子說實話,躬身答道:“殿下金枝玉葉,國鳳花容;天下俗物不可與您相比。”
她歪嘴一笑:“嗯,知道就好;行了,你們都給本宮退了吧;本宮要獨見公子。”
“這……”
“你們是聽不懂本宮的話麼?滾啊!”
“是是是……”
她看着幾人離開,才又整了整頭發,收了傘,聲音細細的敲了門:“公子,你在嗎?”
“本宮從宮中帶了些特/供的糕點,想……給你吃。”
她彎着唇角,微微有些羞澀的紅暈,一陣又一陣的敲着門。漸漸的臉色也有些變了。
“公子……”
一個路人從她的身後走過,戲谑的對她道:“人都沒了,哪還能給你開門。”
“庶民!你在亂說什麼!”她轉身,滿臉憤恨。
“我說人都死了……”
啪——
“掌嘴!”她猛力的扇在他的臉上。
“你有病吧!你打我!”
她捏住胸/前的紫珠:“珠心·劫!”
“啊啊啊……”
看着面前的人被碎珠炸出一道道血痕,她雙拳緊攥着,對他道:“庶民!這就是你亂說的後果!”
“瘋子!呸——”他一口吐在紫靈兒的身上,轉身就要走。
“珠心·尋!”
破碎的珠片突然合攏了來,即刻脹/大發光,重重的打倒了欲走了男人。
“珠心·劫!”
“珠心·尋!”
“珠心·劫!”
“珠心……”
……
“殿下!殿下!别打了!”幾個婢女沖上去拉住了紫靈兒,“再打他就死了!”“殿下……”
紫靈兒甩開她們:“誰讓你們沖上來的!一群狗東西!”她看着地上像一攤爛肉一樣面目全非的人,血紅着眼,沒有一絲憐憫。
“跪下!”
她出聲,看着婢女應聲伏下了;突然又開了口:“珠心·劫!”
……
紫靈兒停了下來,她看着連同婢女在内都血淋淋的幾具伏屍;呼出一口氣,心想着四周終于安靜了。
然後轉身,又美美的整了整頭發,聲音有些愧疚:
“公子,剛剛太吵了,打擾到你了;你開開門吧,本宮給你賠罪。”
……
“公子……”她叩門的手背都漸漸磨出了血,月影涼透了身後的屍體。
她一下又一下的敲着門,聲音已經啞了:“公子,你開開門吧,是本宮錯了……”
突然一下子垂下了手,轉身跑到了月光下,對着月亮癡癡的笑起來。
她笑着笑着,眼睛裡就浸出了淚。
“公子,本宮知道了!你是還沒有回來吧!嘿嘿你看本宮聰明吧~”
“那好,本宮就在這等你回來就是咯。”
她對着月亮說着,突然轉身對着地上的屍體吼道:
“吵死了!賤/人都去死啊!”
“珠心·劫!”
看着碎珠又一次炸開,她在月光下渡着步,嘴裡哼着不成調的小曲;突然倒了下去,身體已然勢能透支嚴重。
她捂着口中慢慢吐出的血,看着空中彎彎的月,彎着眼睛小聲的說:
“公子,你笑得真好看……”
她全身随即縮成了一團,渾身劇烈的顫抖着,不管手怎麼抹也抹不盡臉上的淚水。
“是誰啊……”
“是誰害了你……”
腦海中突然現出了一個人影,她猛地坐了起來,看着月亮,臉皮都在發着抖:
“公子”
“本宮會為你報仇的。”
……
“氿兒姑娘?”輕輕的叩門聲從門外響起。
氿兒回過神,摸索着走過去開了門。
“我來……看看你。你沒事吧?”千溟雨拉她去床沿坐下,重新關上了門。
“嗯,我沒事。”
“……沒事就好。”千溟雨看着她,有些不忍的撫了撫她牽着的手。
兩人再沒有說話,就這樣坐在桌上那一盞燈下,直到氿兒再次開口:
“溟雨,時候不早了;謝謝你……嗯,你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