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大驚,被逼連連後退:“什麼叫罪魁禍首,真是好心沒好報!何況明明是那巨岩魔傷的你,怎能賴到我頭上!而且那東西都睡了少說兩百年,誰知道就這麼巧那時候醒了!”
小昧:“巧言令色……你這般作為難道不是有意請君入甕,如果真的沒有害人之心,又幹嘛大費周章裝作沒看見我們,讓我們落入陷阱?再退一步說,你一個不歸谷的鬼修,與人類修士素有冤仇,有什麼理由給我們放行?除了誘敵深入這一點原因之外,我再想不出别的了。”
“我真的沒有害人之心!别燒了!好疼!啊!”
女鬼使勁想掰開腳踝的枷鎖,可惜無濟于事,腿上的皮肉已有燒焦之勢。盲娃也急得團團轉,咔咔落在鐵鍊上想将其砍斷,奈何毫無作用,隻能在小昧面前晃蕩着求情,小昧斜睨了他一眼:“再在我跟前飛,我連你一塊炖了。”
問觞道:“小昧你先等一下,我有話要問。”
小昧冷嗤一聲,這才不情不願地撤了業火:“算你走運。”
女鬼癱坐地上,額上冷汗淋漓,慘白的手心被燙得猩紅,擡起血紅的眼睛狠狠瞪着小昧,接觸到問觞的目光後又立馬俯下頭去。
問觞不禁疑惑:“你怕我?”
女鬼搖頭。
“那為什麼不敢看我?”
女鬼掙紮着換了個姿勢,半跪在二人面前,雙臂伸長行了個端莊大禮:
“南淵閣下,我并不是怕您,隻是尊敬您。如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們不歸谷萬千鬼修斷不會留這個邪裡邪氣的壞男人活到現在。”
小昧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邪裡邪氣的壞男人”指的是自己。
問觞:“你認識我?”
“您雖然在仙門中臭名昭著,但是在我們鬼界卻是負有盛名。我們不僅認識您,連您的樣貌身段也是了如指掌。”
問觞滿腹疑問,又想到前面種種,心道不攔她難道是有這層原因?但正事在身不便多問,便将此事稍稍過去:“你們老大受了很嚴重的傷,你們鬼界有什麼神丹妙藥或是回春妙手之類可以救他的命嗎?”
小昧驚道:“她是敵是友尚且沒問清楚,你怎麼這麼沒有防備心!”
“無論是敵是友,但總歸不會害師兄,事急從權,其他恩怨日後再算。”轉對女鬼道,“你告訴我能救他的辦法,以往種種便不再追究。”
“救他不是您一個人的心願。”女鬼擡起身,歎道,“我等找尋靈樹已有數月,如不是今日您帶我們闖破屏障,恐怕我們主上就熬不過去了。先前那時我假裝沒有發現你們,也是想借你們的手找到靈樹生長的地方,不曾想巨岩魔偏偏那時醒來,害得閣下您折了一條腿。”
問觞越聽越迷糊:“找到靈樹就有辦法救他了?還有什麼靈樹,哪裡有靈樹?”
女鬼指了下後面。
小昧忍不住插嘴:“什麼靈樹?這不就一光秃秃的常青樹,而且也不長青了,連葉子都沒剩多少了。”
女鬼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居然敢說這種大不敬的話,你嫌命太長了嗎!?”
小昧沒有破口大罵,唯獨冷哼一聲。
問觞心中大呼不妙,連忙安撫道:“你先不要生氣,我自與她說理!”連忙又對女鬼道,“你不可以這樣說小昧,他也是為了救你們主上才來的,冒了很大的風險!”
“哦,既然南淵閣下這麼說的話,那就算了吧。不過,你叫什麼來着,小妹?”女鬼極輕地嗤了一聲,“……呵。”
問觞本想息事甯人,聽到這一聲呵,沉下了臉:“小昧這個名字是我取的,如果要嘲笑他,先嘲笑我再說。”
女鬼垂下眼,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忍住沒再回罵。
“繼續說吧,這個靈樹怎麼了?”
“就跟他說的一樣,這顆靈樹都沒剩幾片葉子了。”女鬼惡狠狠地瞪了小昧一眼,把不好聽的話咽下去,“這是主上的靈識化成的,樹枯萎了,主上的命也就沒了。如你們所見,這棵樹已經搖搖欲倒了。”
問觞慢慢皺起眉。
“想要救主上,第一步就是找到這個靈樹,隻是我們找遍了整個不歸谷都沒發現靈樹的影子。在您來之前,這裡一片都是空蕩蕩的。”
問觞一想,以前住在臨淮的時候窗外确實沒有這樣一棵樹:“你的意思是這棵樹是剛剛才出現的?”
女鬼點頭:“難怪一直找不到,原來是藏起來了。”
“現在找到樹了,第二步呢,要怎麼做?”
“要您的血。”女鬼道,“您把血滴在樹根上,主上就可以活過來了。”
問觞:“?這麼簡單?”
小昧:“你别被她騙了。”
女鬼冷冷道:“我沒有騙你們,愛信不信。”
問觞:“好吧,雖然聽着很不靠譜,但是姑且試一試吧。要多少?”
“不僅是不靠譜,簡直是胡說八道!要是這麼容易你直接對着你師兄的嘴給他喂血得了,蠢症犯了要往一棵樹上滴?”小昧道。
女鬼沒好氣:“難道你以為我不覺得奇怪嗎?我聽缢婆就是這麼說的。而且,一滴血而已,試一下又何妨?”
聽到這一句,小昧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
女鬼繼續道:“就算沒有用,也不損失什麼,大不了我再問問缢婆,還有什麼别的法子沒有。”
“什麼叫不損失什麼?一滴血不是血嗎,一滴血就不會疼嗎!?”小昧猛跨一步抓住她胳膊,“你倒是滴一滴血來看看!”
女鬼大為不解,掙紮着喊道:“你又在生什麼氣,又沒要你的血!而且南淵閣下又不是怕疼的人,隻是一滴血而已,一滴血就可以救活主上,有什麼好猶豫的!”
小昧勃然大怒,問觞連忙阻攔:“沒事的小昧,隻是試試而已,就算沒用我們還可以找别的辦法。”
小昧心中明了無論有多荒謬她都要一試,此時再生事也無濟于事,隻能壓住心中不快,走到枯樹邊上,冷聲冷氣道:“隻能一滴。多一點都不行。”
問觞失笑:“多了我也給不了。”
小昧用鼻子重重哼了聲,戒備地橫在二人之間,不善地盯着女鬼。
女鬼大為不快:“我們目的一緻,都是為了救主上,你幹嘛這麼和我過不去?攔在我面前生怕我偷襲不成?首先我不會對南淵閣下不敬,其次我也沒蠢到那份上要自尋死路!”
小昧冷冷打斷:“我管你是蠢是笨,我隻告訴你一件事。疼不疼她自己說了算,别說是一滴血了,就算是一根毫毛,旁人也沒資格指手畫腳。”
女鬼僵在原地,臉色忽青忽白,目光複雜地盯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你是誰?你跟南淵閣下什麼關系?”
小昧嗤笑一聲,沒搭理。
不料女鬼異常激動,見小昧不答竟一把扯過他的衣領,尖銳的嗓音怒吼起來:“你為什麼跟着南淵閣下一起來不歸谷?你是她什麼人?你知不知道我們主上這七年怎麼過的?你怎麼敢搶我們主上的人!?”
盲娃在一旁勸架勸得心力交瘁,奈何除了在二人面前舞劍花以外無濟于事。
小昧本就是不愛解釋的人,恰好也不知道這女鬼的字字句句為什麼都精準踩在他雷點上,再加上一個普通的鬼修居然敢這樣扯他的衣領,真是幾百年沒見過的稀罕事兒!當即就要起火,被問觞及時攔下:“都消停點!小昧是我的同伴,和我一樣是來救人的,有什麼話等事情結束再說,别再莫名其妙起沖突了!另外,你叫什麼名字?”
女鬼一愣:“我?”
“對,你叫什麼?總該有個稱呼。”
“……笛女。”
“好。笛女,小昧,還有盲娃,你們仨過來看下。”問觞指了下樹根,“剛剛往這裡滴了血,靈樹沒有重新長出葉子,但是敞開了一條通道。”
兩人一劍齊齊探頭,隻見腳底不知何時延伸出去一條黝黑的小道,直通樹根深處。
笛女擡頭驚訝:“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長不出葉子來!怎麼會沒有用!缢婆從沒跟我說過!”
小昧:“能長出葉子才是奇怪……都成鬼了還在異想天開。”
盲娃:“唔唔哇哇啊啊唔唔哇!”
問觞:“我就知道肯定有密室……小昧我們走。”
小昧托住她的腿往上提了提,彎腰闖進黑暗。
這條小徑不算深,大約下了二十來層台階就能落地。盲娃跟着二人一起下去,走到一半轉頭卻沒見笛女,哇哇朝問觞叫了幾聲。問觞回頭望去,隻見笛女背光站在洞口,探頭往裡邊瞧着,便喊道:“笛女,你怎麼不下來?”
笛女稍稍一愣,低頭看了眼套在腳踝上的枷鎖,猶豫片刻,道:“我去不了太遠的地方,就在這裡等你們吧。”
問觞:“那你去屋裡頭坐着吧,這裡風大。”
笛女:“啊?我?”
話音沒落,底下的幾個小黑點在拐角處齊齊消失,小昧已經背着她往深處走去了。笛女在岸上停駐片刻,目光落在滴了血的樹根上,歎了口氣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