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刻懸:“你這是什麼意思!?”
蒼鶴哈哈大笑:“我什麼意思?我倒想問問你,你們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周圍看熱鬧的人頓時驚駭,這話一出來,可真是要撕破臉皮了!
“我徒弟的确是鄉野出身,不知道什麼禮儀規矩,但這不是你們诋毀她的理由!”蒼鶴怒道,”我的徒弟我平時寶貝還來不及,你們膽敢當着我的面欺負她,給你們臉了!?”
這一句吼得整座星宿閣大震三震,在場的每一個人鼓膜都轟的一聲炸了,連司刻懸都驚呆了,反應了好久開口道:“你瘋了?你是不是不想要倉山雪蓮了?”
“倉山雪蓮是你家種的嗎?除了星宿閣難道就沒有了嗎?老子不稀罕!”
司謙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被蒼鶴那一嗓門吓得直接哭了出來。蒼鶴轉頭看她,朝她道:“你叫司謙是吧?是那個什麼仙門女将才上面的榜一?”
司謙驚恐地看着他,沒敢說話。
“我徒弟江南淵,”蒼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十年之内必成仙首。那個什麼狗屁的女将才還配不上她。”
江南淵看着他,慢慢紅了眼眶。
他這話是盯着司謙說的,卻又像是說給所有人聽的。人群頓時唏噓一片,都沒敢出聲。
蒼鶴作為觀蒼山的大宗主,不愛争不愛搶,也很少發怒。仙門百家都覺得他上了年紀了什麼都看開了,沒料到他把這個徒弟看得這麼重,居然不惜得罪星宿閣。
蒼鶴把江南淵送回觀蒼山腳下就走了。江南淵問他要幹什麼去。
蒼鶴:“我去倉山讨杯酒喝。”
江南淵:“我與你一起。”
蒼鶴:“你去幹什麼?那麼小一隻,我踢一腳就沒影兒了。趕緊回去修煉,我可是牛皮都吹出去了!”
江南淵回來以後,二師叔蒼城和長老們都急急忙忙來問她蒼鶴怎麼沒一起回來,江南淵如實道:“師父說他去倉山讨杯酒喝。”
蒼城愣住,片刻後一拍腿:“壞了!星宿閣不是說好了把雪蓮給我們嗎?怎麼反悔了?”
江南淵不明所以:“什麼雪蓮?”
“給你三師叔救命的雪蓮!”
江南淵才知道蒼鶴當時為什麼要讓步。
他們去的那趟,是有求于人的。且求的是三師叔的命。
三師叔對外稱閉關修煉,實際是閉關閉得走火入魔生了反噬,要一株雪蓮做藥引。而這雪蓮長在最北邊的倉山之巅,極其難得。師父這趟去倉山采雪蓮采了三個月,導緻三師叔的入魔迹象一直沒有得到好轉,二師叔和長老們隻得将他的身體和靈識封存起來,送去了觀蒼山的寒洞。
江南在星宿閣的事情很快傳開,自然也傳到了蒼城的耳朵裡。
蒼城把江南淵喊進寒洞來,看着困在冰棺裡的三師叔道:“江南淵,你從來沒見過你三師叔吧。”
江南淵點點頭。
“你三師叔差一點點,隻差一一點點,就可以出關了。”蒼城道,“隻要最後一枚藥引,倉山雪蓮,他就可以不用睡在這樣冰冷的寒洞裡了。”
江南淵已經被凍得嘴唇烏紫,不知是被凍得太狠了還是因為其他,嗓音顫抖:“對不起。”
“我與師弟也有好多年沒見了。你們出發前我還滿心歡喜地想,等你們回來,一切都好了。觀蒼山上,我們三個師兄弟又可以在一起了。”蒼城低下頭,輕輕撫摸着棺蓋,嗓音低啞,“今天我把你喊來,是想讓你知道,你是觀蒼山的弟子,你必須懂得大局為重,如果你是一個人在這世上,你可以去堅持你心中的正道,可以怒斥、可以揍人,因為你沒有軟肋,沒有負擔。”
“但是現在,你犯的每一個錯誤,都需要别人一同付出代價。這一次,是我師弟的命,下一次,或許就是觀蒼山的命。”
江南淵看着棺材裡緊閉雙眼的三師叔,眼眶逐漸通紅。
她慢慢明白,人活着是要顧慮很多的。小的時候她沒有能力反抗欺負她的人,長大以後可以反抗了,但又因為肩上的責任和背後要守護的東西不得不選擇退讓。
她想痛痛快快無憂無慮地活着,可是那是無解的。
如果她是孑然一身,或許根本活不到現在。而她既然要活下去,她肩上就得扛住東西。比如師父的期許,比如觀蒼山的興衰。
這是她與星宿閣的第一次交鋒,她原本以為就這樣了,但是并非如此。
她十三歲那年,星宿閣的人前來拜訪觀蒼山。
其實說是星宿閣,但其實是仙門百家宴,集百家之名流,聲勢浩大,地點就定在旭華殿。雖然蒼鶴嗤之以鼻,但長老們一緻覺得這是一個與星宿閣緩和關系的好時機,且這些僅是小輩之間的恩恩怨怨,不應影響到仙門之間的感情。
就這樣,星宿閣應邀前來。
司刻懸向來對這種百家宴沒什麼興趣,但是畢竟是仙門的群體性活動,不去不僅顯得不合群,還顯得很小肚量,畢竟請帖都送過來了。
司刻懸便帶着幾位副閣主和大弟子司源和司謙一同前來。來之前他問過司謙的意願,不料司謙欣然同意,還表示很期待。
“觀蒼山可是名山,我想去看看風景。”她道。
一衆人就這樣上山。百家宴定在霜序下旬三日酉時末,正值夜色降臨之時。觀蒼山上觥籌交錯,燈火闌珊,恍如白晝。江南淵和衆弟子從山野裡跑出來的時候搞得一身泥污,這才想起來是百家宴的日子。
“壞了!”一名師兄遠遠望着旭華峰上推杯換盞的景象,大驚,“今天是百家宴,都已經開席了!”
江南淵把褲腿卷起來,夯吃夯吃從下面爬上來:“沒事!師父看我們沒回來,肯定會給我們留菜的。”
“哎呀,不是吃什麼的問題!”師兄恨鐵不成鋼,“我們倒沒什麼,但你是大宗主的徒弟,你要去露面的!”
江南淵大驚:“你說什麼!?”
“你怎麼把這事兒忘了!”另一名師兄恍然,随即急道,“哎呀!你今天下午喊我們挖地豆的時候我們就該拒絕的!現在怎麼辦?”
江南淵:“筐呢?筐呢?”
“什麼筐呀?”
“快點,快點,”江南淵道,“你們快點給我剝幾個,我要來不及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吃,哎!”
“我辛辛苦苦挖了一下午,吃不到新鮮的我不甘心。”
一群師兄弟一邊罵罵咧咧地給她剝地豆邊飛速地往不眠峰跑,江南淵:“??那是我屋子,你們來幹什麼?”
“給你打水沐浴啊!你這樣子怎麼去見人啊!”
一衆師兄弟在她屋外忙得焦頭爛額,挽着袖子褲子來回跑,兩個燒爐子兩個去挑水,剩下幾個跑進她屋子裡去翻匣子,江南淵差點被嚼碎的地豆嗆到:“你們翻我衣服幹什麼?出去!都出去!”
江南淵沐浴的時候,一群人擱外面候着,時不時要催上兩句:“好了沒啊?好了沒啊?”
江南淵看着屋外黑壓壓的人影,忍無可忍:“都給我滾!!”
“哎呀!哎呀!急死我了!”
“你快點啊師姐,我聽到那邊在打鼓了!”
“怎麼洗個澡這麼慢啊?我吃三頓飯都吃完了!”
江南淵邊擦頭發邊恨恨地吼道:“你們能不能趕緊走啊!我在裡面洗澡你們站我屋外面算什麼啊!?”
外面的人嘀嘀咕咕一陣,一溜煙終于不見了。江南淵松了口氣,洗完後剛一打開門,就見屋外數十個師兄弟舉着不知道哪裡來的芭蕉扇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