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長得很是明豔,笑起來的時候兩隻眼睛月牙一樣彎着,兩頰泛着微微的薄紅,宛如柔嫩的白花。
江南淵“啪”的一掌扇在這朵白花臉上,響亮極了,她甚至一度懷疑前面廳堂裡那一瞬的寂靜是不是被她這一巴掌震懾到了。
姑娘足足愣了半晌,反應過來後瞪大了眼睛,歇斯底裡地大喊道:“你打我!你敢打我!?”
江南淵面不改色,啪地在她另一邊臉上利落幹脆地又打了一掌。
“今天就把你打服。”她道。
姑娘愣愣地看着她,突然瘋狂地叫喊起來,拔劍要砍:“我師父都沒打過我!你居然打我!你打我!”
江南淵沒有佩劍,隻能左右閃躲着。這姑娘比她高不少,又有一件趁手的武器,她實在是吃力不讨好,正思索着對策,廳堂裡的前輩們聽到這邊的聲音已經陸陸續續地趕過來了。蒼鶴暈暈乎乎地望這邊瞧着,瞧了半天突然發現:這不是我徒弟嘛!酒立馬醒了一半,飛身上去打掉了那姑娘的武器,喝到:“幹什麼呢!”
按理說蒼鶴大宗主一貫是涵養極好的,一般不喜形于色,但是他還有一個衆所周知的特點,就是極其護短。
這可是他老來得徒得的寶貝徒弟,居然被别人舉着刀砍!
衆人一齊拍腿,心道這下有好戲看了!
司刻懸也趕了過來,看着姑娘臉上的兩個紅印皺眉道:“司謙,怎麼回事?”
司謙哭喊道:“她打我!她打我臉!師父,連你都沒打過我!她憑什麼在我們星宿閣撒野!”
司刻懸看着她臉上的兩個紅印,足以見得這兩巴掌扇得有多狠,面上不免森寒起來:“還請大宗主的這位小徒弟給我們解釋一下,為什麼要下這麼狠的手?”
蒼鶴剛想說話,就聽江南淵冷冷道:“她嘴欠,我就是再扇十個也是不足為說的。”
登時,花園裡靜默一片,衆人無一不張大了嘴。
慘了慘了,她怎麼敢的!?
司刻懸的臉色已經難看得不能再難看了,本來就刻薄的長相更添幾分陰鸷,就這樣低下頭俯視着小小的江南淵。
這番不卑不亢的模樣是不讨好的,更别說能緩解司刻懸的怒氣。他最心愛的徒弟在自己家被一個外來人打了,還被放言“再扇十個也不為過”,他的顔面往哪裡擺?再說這江南淵在民間的聲望本就與司謙不相上下,這樣一來豈不是被她占盡了上風,傳到外面再被那些文人們舞一舞文墨不知道有多難聽!
他冷笑起來,對蒼鶴道:“大宗主教的好徒弟。”
蒼鶴上前一步,将江南淵攔在身後:“司閣主,是小徒唐突,但這事情的前因後果還沒查......”
“查?有什麼好查的?”司刻懸譏诮道,“莫不是大宗主這個小徒弟在我們家門前聽了幾句仙門百家的流言,就真以為自己有個幾斤幾兩,迫不及待要給我徒弟個下馬威了?若是這般我倒也能理解,畢竟鄉野出身,又睡過豬籠,劣性難琢。少了幾分教養,我也是勉強能理解的。”
蒼鶴臉色一僵:“你這是何意?”
“可不是麼?你看看這地上的牡丹。”司刻懸輕輕一挑眉,“這可是我們星宿閣為數不多的紅袍牡丹,每年就結這麼一朵,是被皇宮點名要的貢品。這一點我們星宿閣人盡皆知,總不可能是我徒弟冒着大不諱要折的吧?”
江南淵:“不是我!是她......”
“你不會要說,是因為你說了句喜歡,司謙就要摘下來送給你吧?”司刻懸雖然是笑着,聲音卻一寸比一寸冷,“跑到别人家的花園裡随手折花,折的還是最名貴的一朵,現在又要栽贓給我徒弟,你爹娘是這樣教你的?”
蒼鶴:“司閣主,原因尚未查清楚之前,先不要這麼着急下定論。我徒兒雖然出身低微,但品性無疑,是個坦蕩磊落的好孩子,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還請問這位司謙姑娘,花到底是誰折的?”
這話似柔實剛,最後一句已然沉下了嗓音。司謙:“什麼、什麼誰折的,都說了這是皇家的貢品了!”
“是皇家的貢品。”蒼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所以是誰折的?”
司謙到底還是個沒多少閱曆的姑娘,慌亂地避開他的目光,往後退了兩步,急躁道:“這可是要上供的東西,星宿閣的人都知道的。要是摘掉了就完了!”
說到這裡,她的嗓音已經沒有剛才那般穩當了,左右又說不出個确切的答案,隻能不斷回避着問題。蒼鶴盯着她看了許久,突然笑了:“既然你們都說不是自己折的,那這花,就當是被風吹掉了的吧。”
衆人皆唏噓,心道司謙既是星宿閣的弟子,斷然不會做出摘下貢品這樣的事情,但是态度又實在模模糊糊,沒個确定,倒像是心裡有鬼。那邊江南淵摘花的動機倒是大些,但又如此直率肯定,不像說謊的模樣,實在是叫人難以定論。司刻懸聽了蒼鶴的話,腦門上青筋跳動起來,道:“我們星宿閣的風,可不如觀蒼山的風那般強勁。我看大宗主還是想好再說,莫要讓無辜的人心寒。”
蒼鶴:“司閣主多少有些咄咄逼人了。若是查出來的結果對司閣主的愛徒不利,到時候可就不太好收場了。”
兩廂看似對立,實則是蒼鶴讓步了,委蛇一個是風作祟。司刻懸卻寸步不讓:“既然大宗主想敷衍了事,我隻好不再追究。隻是這紅袍牡丹金貴得很,料想您這小徒弟也是找不出另一個别無二緻的,不如就給我徒兒道個歉,這事就算過了。”
這話看似寬宏大量,實則就是要他承認是江南淵的過。有人出來打圓場:“哎呀,這些小輩們的事就交給小輩們自己解決,您二位可不要因此傷了和氣呀。”
“那當然,”司刻懸勾起唇,“我隻是讓大宗主的小徒道個歉、教教她犯了錯要敢于承認罷了。畢竟外面都說,這江南淵颠沛流離苟且偷生,在外跌打滾爬這麼久,手腳幹不幹淨都得另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