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觞嗤笑道:“就憑你?”
國師吃吃地笑道:“你們個個本領通天,我自然是讨不着好處,隻不過聽聞閣下心懷天下,慈悲為懷,興許,是不忍對普通百姓下手的。”
問觞不知他背後何意,但懶得與他糾纏,厲聲問道:“金光步搖被你藏在哪裡了?”
國師森森地笑,在漆黑空闊的宮殿裡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刹那之間,宮門大開,成千的暗衛咆哮着宛如洪水猛獸一般沖了進來,瞬時之間把人層層疊疊地圍了起來!國師飛快地跳出包圍圈,站到了一群暗衛的身後:“想殺我,先解決掉我的人吧。”
問觞譏诮地收回劍:“你以為憑你養的活死人,能攔得住我們?”
面前的暗衛個個了無生氣,隻瞪着一雙無神的黑眼直勾勾地盯着敵人,喉嚨裡不斷發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問觞想起青鸾的話,心道果不其然。
“活死人?”國師一挑眉,似乎是對這個稱呼頗感興趣,“那丫頭告訴你們的?可惜呀,他們算不上死人。他們,可是我辛辛苦苦大老遠請來的客人呢。”
問觞遠遠地對上他發着精光的雙眼,皺起了眉:“什麼意思?”
“你們不是很好奇小漁村的青年人都去了哪兒麼?”他的笑聲越來越低,低到最後就快失聲,“你們面前的,正是我從大夏請來的客人們呢。”
問觞蓦地握緊了驚鴻。
“怎麼,你還要殺麼?你敢殺麼?可惜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你 。”國師的雙眼放出興奮奇異的光芒,模樣越發瘋狂喜悅,“可你不是向來最瞧不起草菅人命的仙門中人嗎?你不是立誓要維護天下蒼生嗎?現在,你要為了自己而去殺了這些無辜的普通人嗎?”
問觞抿緊了唇,沒應話。
“你要怎麼選呢?我好期待呀,南......”
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被一道幹脆利落的巴掌聲硬生生攔截了住!
這巴掌拍得可謂是極響,極狠厲,在大殿裡回蕩了三遍才慢慢落下。
頓時間萬籁俱寂,吸氣可聞。
國師半邊臉腫了起來,瞪着眼睛沒回過神來。
問觞立馬回頭看向風澤杳。
像這樣隔空扇人巴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該有多深厚的功力才能直接越過重重人群準确無誤地扇到國師臉上。風澤杳也不拿劍,隻遠遠負手伫立,眼底涼如青石,散發着懾人的紫光。
國師遠遠地對上他一雙寒如冰窟的眉眼,短暫的怔愣之後,突然渾身僵直,涼氣從腳底往上猛冒!
問觞道:“果然是你,蓬萊仙人。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金光步搖在哪兒!?”
國師已經無暇他顧,渾身發顫,好不容易移開步子往後挪出一步,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耶步發了好久的呆,看到這一幕才驚覺:“他在幹嘛?他為什麼要拜我們?”
焚臨阡無奈道:“他沒有拜,他好像被什麼東西吓到了。”
結果下一秒,國師就巍巍顫顫地張開雙臂朝他們拜了下去,額頭在地上狠狠一磕。
“金、金光步搖在此,你們、你們還要什麼,我都給!我都給!求求你們,别殺我,别殺我啊!”
哐!哐!哐!
磕頭聲在空曠的大殿裡接連不下地響着,每一下都像要把腦門磕開花。耶步小聲驚悚道:“他到底在幹嘛啊?他被鬼附身了?”
“他本來就是鬼,附哪門子身?”焚臨阡道。
國師慌忙地從懷裡掏出金光步搖,恭恭敬敬地放在面前一丈處,而後把頭緊緊貼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耶步喃喃道:“真奇了!”
問觞心裡存疑,但也不想多生事端,往前走的時候,暗衛們都低垂着腦袋為她讓開了道。
她走到國師面前,低頭撿起了金光步搖。
難怪這麼貴,被一層華而不俗的金色流光籠罩着,的确好看。
她輕輕擦拭了一下步搖,微微俯了俯身,低聲問道:“你在怕什麼?”
音量不大,隻夠這邊二人聽見,不料國師雙肩一抖,更狠地彎下了腰,渾身近乎痙攣地縮成一團。
身後傳來雜亂不一的腳步聲。問觞直起身來,說道:“你把這女兒家的東西揣身上做什麼?這東西就是好看了點,沒什麼其他用途。”
耶步興高采烈地湊過來:“問大俠,給我看看!”
問觞将步搖遞了出去,道:“又要買胭脂水粉,又要看步搖,真真活成姑娘家了。”
耶步嘿嘿直笑,揣進懷裡到旁邊捯饬去了。
問觞轉頭對旁邊一個暗衛道:“去把公主喊來。”
暗衛低着頭,不聲不響地邁着機械的步伐緩慢地走出去。問觞低頭看着國師,微微笑道:“你讓我們好猜。又是國師,又是陰府的那位‘大人’,竟還是蓬萊仙人。你不好好在地府裡帶着,跑到陽間攪什麼混水?”
國師的腰彎得更低了。
直到青鸾趕來,他還維持着這樣一副卑微又痛苦的姿态。青鸾看着這樣的國師,差點沒認出來。
她印象裡的國師,永遠都是淡定又從容,危險又強大,從來沒有過這樣低聲下氣的模樣。
她沒有哪一天不想着把國師打下神壇,在所有的蓬萊子民面前揭露他醜惡的嘴臉,可是真到了這一天,她看着這樣的國師,心裡竟然有些發悶,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