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恐懼地望着他,風澤杳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麼吓人,便順着她看往的方向朝自己身後看了一眼。身後早已不是仙氣缭繞的各大靈峰,而是一團打開的空間,裡面充溢着滿天的黑氣,狂狂地呼嘯着。
風澤杳知道,這是夢境與現實的交點。隻要她朝前一步,進了黑氣深淵,他們就能得救。
若她不進,這看似桃源的仙境,實則就是深淵。
江南淵往後退着,咬着牙道:“你不是阿杳。”
風澤杳站在黑氣前,沒動:“我是。也許你看到的那個,才是假的。”他頓了一頓,後面兩個字吐得格外清楚,“你好好想清楚,究竟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覺。你告訴我,你想去哪裡,問觞?”
聽到這個名字,江南淵痛苦地捂住了頭,掙紮着蹲下縮成一團。
風澤杳緩緩朝她走近。一步、兩步,她聽得格外真切,她能感受到這個男人朝她走近的身影,能感受到他腰間鮮紅穗子随着他動作的一起一伏。他停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一隻手。
江南淵露出一雙眼,擡頭看了一眼,除此之外沒有回應。
風澤杳也不急,隻伸出一隻手,久久地立在她面前。
這意思無非就是,我可以等你,等你想好。什麼時候想好都可以來牽我的手,什麼時候都不算遲。
江南淵遲疑地擡起一雙眼看他,小聲問道:“那裡,是什麼?”
她說的大約是風澤杳身後的那處黑氣,風澤杳彎下腰來直視她的眼睛:“可怕嗎。”
江南淵又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抿起唇點點頭。
風澤杳将伸出的手掌輕輕落下,在她發上撫了一下:“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即使面對這樣陌生的我,你也沒有動手,不是麼。”
江南淵吸了一口氣,聲音微微發顫:“那又怎樣?”
“你信我。”風澤杳用同樣一隻手緩緩地撥開她捂住腦袋的手,将那隻手拉住,溫暖的手心覆住她的五指:“我是阿杳,真正的阿杳。我來接你了。你願意跟我走嗎?”
江南淵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回望着他眼裡沉沉的紫色漩渦,感受着他手掌心溫熱的觸碰,嘴唇顫了顫,深吸一口氣,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重重地點了下頭:“嗯。”
風澤杳拉着她的手,江南淵順從地起了身,朝他走了兩步。風澤杳向身後的黑色緩步退着,而江南淵卻朝他一笑。
風澤杳微微一怔,愣神間,江南淵就一掌把他向後推去!
風澤杳驚愕:“南淵?”
江南淵緩緩道:“我不能跟你走。這裡的人還需要我。我的師尊、師伯、還有……還有阿杳。”
風澤杳穩住身形,在距離黑色漩渦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急迫地站穩腳跟。江南淵看着他,表情很是掙紮:“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不知道,但你休想毀掉我的生活。”
風澤杳二話不說,腳下黑靴一蹬直接沖向前去。江南淵以為他成事不足惱羞成怒,要大開殺戒了。她在山上安安穩穩地生活許久,不是在聽雨峰就是來采藥,沒要有想到今天會遇到這樣的危險,身旁也沒個武器,正想從腳邊尋一根木枝來用作抵擋,就感到耳邊劃過一陣破風的劍嘯,隻見風澤杳揮劍甩出去一道金色光波,頃然間霧氣缭繞的蔥翠仙境雄火燃起,萬千活物付之一炬!
江南淵驚愕地看着,想上去阻止,可已于事無補。
她在此生活多年,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深厚的感情,而眼前這個男人貿然闖入不說,竟直接将這裡毀了!怒意從她胸口升起,她擡手就要往風澤杳劈去!
風澤杳不躲,上前一步制住她的雙手。男人的力氣很大,身高又優勝她許多,被他抓住手腕後竟是一點動彈不得。她怒極,擡腿正要踢,風澤杳搶先道:“你好好看看。”
江南淵怒道:“看什麼?這裡還有什麼能看的?”
風澤杳掰過她的身體,讓她看着這片被他燒毀的樹林:“你看看,這些都是什麼?”
一片滔天大火裡,本該是濃煙滾滾,樹木焦黑,一片狼藉,而眼前卻壓根沒了樹林的影子,留下的隻有一地的白骨和飄蕩的魂靈!這些白骨有的是死白骨,已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有的還在大火裡抽搐着,頭骨發出“嘎嘎嘎”的呼救聲。遊蕩的魂靈漫天漫地地漂浮着,大多死相難看,面容腐爛,大多身前都帶着好幾個不知被何物刺穿的窟窿,血迹斑斑地在半空中遊走。
江南淵驚得不能呼吸。
風澤杳道:“看清楚了?”
江南淵道:“你……你做了什麼?”
風澤杳不動聲色地将她往黑漩渦處拉了幾步——他強迫黑龍打開交點,但時間有限,這強行打開的門就要合上了。他對江南淵解釋道:“你在青龍山中了幻境的咒術。這些夢裡的東西,都是施咒者用曆來闖山喪命的屍體魂魄疊加出來的。”
江南淵眼裡有一瞬的清明。
風澤杳回頭看了一眼越縮越小的黑漩渦,對她道:“思德,你不找他了嗎?”
江南淵猛得睜大了眼,頭痛欲裂地捂住了腦袋:“思德……思德……”
風澤杳已經帶她退到了黑漩渦邊上。可這幻境一定要是夢主自願離開,如若強行帶走,他們二人都會跌入第三個空間永沉幻境!風澤杳轉頭嚴肅地對她道:“你這麼些天一直在做的事,你要現在放棄嗎?”
江南淵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腦海裡有一道被封鎖的東西終于被打開,她聽到風澤杳的聲音努力地蓋住瘋狂的風聲,在她耳邊重複道:
“做你要做的事,完成你沒完成得任務。跟我出去,問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