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漩渦越來越小,已經到了隻容得下一次進出一個人的地步。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轉頭看着滿地的森森白骨,腦海裡有一根筋在最後疼的那一下猛地把她彈醒了,她突然想起她叮囑自己一定要做的事,那個被她遺忘的事。
她要從這裡出去,她要回到真正的青龍山,找到思德,消滅魔火,救贖蒼生。
她轉頭,拉着風澤杳往黑漩渦裡猛地一跳!
魂魄歸位!
兩人一齊跳進了黑漩渦裡,而随即面臨的不是霧氣彌漫的青龍山,而是深不見底的深淵!這一腳踏了空,兩人不知是從什麼地方開始下落的,耳邊呼呼地刮過風聲,眼前盡是黑暗,什麼也看不明朗。這一摔,必定摔得粉身碎骨了!
風澤杳大喊一聲:“江南淵!”
旁邊隔着風聲傳來一個聲音:“我在!”
風澤杳循着聲音來源伸手就去撈,撈了一陣後終于撈到個人,迅速地将她拉進了懷裡,胸口微微起伏着道:“别怕。”
問觞方才恢複神識,腦袋還懵懵地就掉下深窟,眼下更是不知所措:“怎麼回事?”
風澤杳道:“不知。但無論如何,總算是脫離幻境了。”
問觞知道他随她進幻境的危險程度,說不準就把自己搭在裡頭了,不禁感動道:“多謝你了。”
風澤杳搖搖頭,淡聲道:“我們摔在河裡倒還好,若是摔在地上,那就粉身碎骨,必死無疑了。”
問觞道:“快想辦法!——唔!”
話還沒落音,兩人真就摔在了一條又寬又深的河裡!一時間水花四濺,河水表面被砸了一塊大凹坑,泛着白花花的浪,盡管很快被水流又填補上了,但表面久久不能平靜。兩人從極高之處摔落,就算是落在水裡也是沉沉的一擊。問觞隻覺得這水把她撞得一昏,可好像也并無大礙。她伸手想胡亂劃一下劃上去,才猛然想起風澤杳一直把她護在懷裡,盡管落在水裡了他也還是緊緊抱着沒松手。
她想開口說一句話,但一開口河水就咕嘟地湧進了嗓子裡。說不出話,隻好伸手去拍他。風澤杳将她抱得極緊,她隻好伸出手去扒拉他的後背,這一摸,摸到的竟然都是又黏又熱的東西。
深秋的河水涼得刺骨,她摸到這一股溫熱,頓時一驚。
風澤杳緊閉着眼,已經不省人事了,兩人正緩緩地往下沉。問觞心裡猛沉,想開口呼喚他,可實在沒有辦法,于是努力拖住他使勁往上劃。兩個人的衣服都浸滿了水,沉重無比,問觞拖着一個大男人幾乎是劃兩下沉一下,她在水裡掙紮半天,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水已經泛起了腥甜氣,問觞慌亂地捂住風澤杳背後的窟窿。掌心處一陣一陣溫熱的液體湧出,她鼻尖發酸,劃得更加賣力,左胳膊已經累也得擡不起來,抵禦着一陣又一陣的酸麻向上劃,可漸漸的已經喘不上氣,她累得想吸一口新鮮的口氣的機會都沒有,隻嗆了一嗓子的血水。她咳出了眼淚,窒息的感覺将她層層包圍,滿口的腥甜嗆得她死去活來。
嗓子裡湧進一口腥鹹的水,卡在喉嚨裡刺激到窒息,要吐不能,要咳不能,鼻腔被水汽激得難受至極。沒有了新鮮的空氣支撐,胳膊再也使不上力。
爬不上去了。她望着遠遠的河面透出的微光,死亡的感召來臨。
正不堪重負,要緩緩閉上雙眼的時候,風澤杳微微一動。
她轉頭,見風澤杳緩緩睜開了眼,目光迷離,被水嗆到後痛苦掙紮地看向了她。
問觞想,不行,不能死在這兒。
再艱險的境地都經曆過,她怎麼會甘願在這裡倒下!?
她沒有絲毫猶豫,右邊胳膊一使勁,将風澤杳勾近,一雙唇就覆了上去。
風澤杳瞳孔微微一縮。
問觞本隻想着換口氣好再将兩人運上去。可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并不這麼想,他先是呆呆地怔住,不多時,就欺身上去回吻了她。
有了口氣兒,問觞就順勢往上劃,覺得輕松多了。她的腦海裡本來隻有求生的欲望,可這個男人的氣息瘋狂又焦急地渡過來的時候,她也難免大腦空白,手足無措。
到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姿态上來的,直到兩人坐在河邊烤着火時,她還呆呆的沒緩過神。
本來就是為了活命,誰都沒有損失,反而還賺了兩條命,這有什麼可糾結的呢?她恨鐵不成鋼地用粗木棍在燃燒的火堆裡狠狠戳了一下。
火堆裡啪得被她戳出一蹿火星。風澤杳看了一眼,淡淡道:“雖是在河邊,但柴木還算幹燥。”
問觞不擡頭,隻擡眼飛快地瞄了他一眼。這一眼太快,沒瞄準他的五官,隻瞄到他一雙啟啟合合的唇。不知是在水裡呆久了還是因為别的什麼,他的嘴唇微微泛腫,被篝火映得紅潤潤得泛光,比起他平時要顯得更加慵懶性感。
問觞忘了接他的話,腦海裡隻有一個想法:“這個男人這般冷冰冰的,嘴唇怎麼會這麼軟呢?”
風澤杳往篝火裡添了一根柴,難得溫和地開口道:“剛剛……”
“剛剛情況危急,實在是沒有辦法也出此下策!”問觞頭皮一炸,語無倫次地說完後,無法直視他眼裡倒映出來的兩團熱烈的火光,複又低下了頭去,“剛剛真的不是有意,我對你也沒有什麼非分之想。隻是不想就那樣死了,不甘心。”
風澤杳伸手,問觞餘光瞄到,知道他不會做出出格的舉動,但還是本能地想向後避一避,不料風澤杳隻是将濕透袖子放到火上烤着,緩慢翻轉着手腕。他的目光停留在火焰上,面龐被映得溫潤如玉:“我想說的是,剛剛在水下,你有沒有見到一個洞口?”
問觞僵住,頓覺方寸淆亂,靈台崩摧。
她在想什麼!?人家明明是想跟她讨論正事兒,她卻滿腦子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