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份,海風多少帶了一絲涼意,太陽也沒有那麼毒辣了。
玉離笙依舊每日下山巡視,跟玉堅符廣商量國事,第一次科考選拔的人才組建了臨時朝廷。
離笙對官制幾乎沒有概念,要不是玉堅這個中原通照搬了許多中原的辦法,那就算人才選拔出來了,也是不得其用。
朝廷有了,諸事便有序;每件事都有商有量。
這一天,她打開門正要出去,門檻前一雙綠色布鞋。
中原很常見的一種鞋。
離笙拿起來看了看,鞋面素淨,但綠色可喜;針腳不勻,但大小該是合适的。
她甩開芒鞋,把腳塞進去試了試,果然正好。
是哪位這麼體貼,知道中原人天涼穿不了芒鞋?
離笙高高興興地穿着新鞋就下山了,玉堅在山下等他。
離笙現在已經離不開他了,不僅是因為他中原話非常流利,還因為他熟悉雲水族每個角落,隻要離笙想知道的,不用翻書查輿圖,立刻就能回答。
今天的玉堅看起來有點不一樣。他粗布短褐換成了袍子,乍一看,除了面色黎黑,倒很有幾分中原讀書人的樣子。
玉離笙覺得新鮮,笑嘻嘻地圍着他打量。
玉堅有些不好意思,主動解釋道:“從……從中原買的。”
“好看!你穿上賽過潘安。”
玉堅見多識廣,知道潘安是誰,雖然離笙誇得很不靠譜,但他還是心花怒放,笑得一口白牙。
玉離笙突然想起什麼,走上去捶了他一拳,玉堅被她捶得一懵。
“謝啦!”
玉堅更懵了,正要問她謝什麼,離笙已經蹦蹦跳跳走到前面去了。
說實話,還是中原的鞋子好穿,難為他知道她腳的尺寸。
一路上離笙問東問西,玉堅老老實實地回答,或許是因為穿了新袍子,他神情有些怪怪的。
好在離笙也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心思又在别的事情上,就沒發現他的異常。
一連走了好幾個村子,離笙發現有些人家門口系着一條彩繩。
“那是什麼呀?”
玉堅有些腼腆:“快到喜神節了。”
“那是什麼節啊?”
“姻緣節。門上被人系了彩繩,說明有人看中這家姑娘了。女孩子若有心,便可以拿着彩繩去喜神節,去……去找心儀她的男子。”
“可怎麼知道是誰送的呢?萬一有好幾個人都送了呢?”
“你說的那種情況……當然也是有的,要是真有好幾個人都送了彩繩,男孩子少不得要争一争了。”
“怎麼争?”
“看個人本事,沒有定準的,最終結果還得看女孩的心意。”
玉堅有些不太敢看她。
“要是女孩子看上那個男孩子呢?”
“也可以去男孩子家裡送彩繩。”
離笙笑道:“這樣才好。”
難得今天走了一天,也沒覺得腳有多累。對于初來乍到的離笙來說,還是中原的鞋子比較好穿。
晚間回來的時候,黎貞已在崗了。
離笙一陣風似的跑過去,突然又轉回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腳:“新鞋好看嗎?”
還沒等他說話,她又一陣風跑了進去:“肚子好餓,吃飯吃飯!”
黎貞不慌不忙端上幾個簡單的菜肴。
“酒呢!”
黎貞不動。
“小貞貞乖哦,我今天不是借酒澆愁來着,我是高興!高興喝點酒怎麼了?”
黎貞顯然不買她這個昵稱的賬,皺着眉頭很欠揍道:“高興什麼?”
離笙一臉鄭重:“馬上就是大日子了!”
“什麼大日子?”
“虧你還是本地人呢!馬上喜神節你不知道啊!這要是在中原,比過年還要熱鬧。”
黎嵊眉頭皺得更緊:據他所知,雲水族因為國家覆滅,人口也少了不少,這個傳統這些年實則已經淡了許多。
“與你何幹?”
“你這話說的,自己老婆娶上了,就不管别人呢!今天下午朝會上都說了,現在國家也有君主了,一切都要恢複原樣,不僅要恢複原樣,喜神節還要大辦特辦,叫那些小夥子大姑娘早點成家鑽被窩生孩子,符長老可說了,雲水族如今人丁不旺,這事得抓緊!”
黎貞還是冷道:“這種事交給大臣去操辦就行了,你去湊什麼熱鬧?”
“我為什麼不能湊熱鬧?我就要去。”
想要喝酒是沒指望了,離笙便死心地扒起飯來。
“你說,我穿什麼衣服好呢?雲水族的衣服雖然好看,可我穿來穿去就着兩身,有身袖口還破了點,另一身也舊了,最重要的是大家天天看我穿那身,也不新鮮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黎貞那眉頭都快擰出水來了。
幾口扒完,離笙自己收拾了碗筷,随意洗了個澡,便躺在院子裡看月亮。
黎貞在她身後看着她,眼神複雜。
快酉時,離笙還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似乎她睡着了。
黎貞正要上前叫她進屋裡去睡,卻發現她并沒有睡着,卻面色沉靜,看着遠處的大海。
他在她身邊坐下:“還在想穿什麼衣服?”
“……衣服?哦,你說喜神節啊?沒有……我就是想起了我在中原的一些事。”
黎貞也不追問。
離笙翻了個身:“你天天蒙着面帶着頭巾,不難受嗎?我倆都那麼熟了,幹嘛還神神秘秘的?”
“追影衛本該如此。”
“我在中原的時候又不是沒見過追影衛,人家就不蒙面。”
“那是在中原!追影衛隻護衛皇家,不許涉政;又因為與皇族極其親近,容易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所以還是蒙着面,誰都不認識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