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了解她嗎?
直到現在,玉離笙都不明白,除了熾焰金,她還有什麼值得他又争又搶。
可熾焰金……她早就告訴他了啊!
從滄州回來之後,她便告訴他了;她已經沒什麼利用價值了。
争權奪利,殺人如麻的太子,卻沒動熾焰金分毫,他做的所有的事情,竟然都與熾焰金無關。
現在這秘密歸塵歸土了。
也好。
她回去後,将憑借身上印記繼承皇位,從一無所知開始立國,治國。
若有人再觊觎熾焰金,她不會再退讓。有這樣能毀天滅地的東西,最不濟,也能拼個同歸于盡吧。
……
“又偷懶?”
“這些我都會……”
“那說道說道?”
“豫讓這個人,雖然重情重義,不惜犧牲自己為舊主報仇,但是對智氏毫無貢獻,隻知道報恩報仇,算不得棟梁之才;反觀管夷吾,雖然私德有虧,但對國家貢獻巨大,這樣的人也是可以用的……”
“阿狸以為呢?”
“我兩個都不喜歡……我喜歡殿下這樣光風霁月的……”
“你倒是會用成語……”
午後的光線斜射進來,透過紗帳,依舊有些刺眼。
雲水族新王玉離笙早就醒了。
那夢境叫她胸膛蕩漾起一陣心酸。
在她登基兩個月後,便聽到中原皇帝駕崩,新帝登基的消息。
而楊寬将追影衛交于她手之後,便功成身退,回到中原,也不知道他要何去何從?是否會像效忠先太子般效忠新帝?
玉離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觸目盡是明媚的山海。
原來雲水族真的是很美很美。
這座小小的映秀宮建在半山腰上,甚至還不如杜若宮大。但門前有幾顆果樹,個個結着蹴鞠般大小的果實,明黃可愛。
她特地沒住主宮殿鳴鸾宮,便是喜歡這山海和幽靜。
她不敢呆在奢華空蕩又陌生的地方。
玉離笙回來兩個月了,眼看着這果子由綠轉黃,越來越大。
她伸手摸了摸,發了一會呆。
“陛下……”
玉離笙回頭。
一個相貌黎黑卻俊朗的男子站在她面前,穿着短褂芒鞋,農夫打扮。
玉離笙此時也穿着跟他一樣的芒鞋,這種鞋方便行走,她一會兒便要下山探察民情。
來人雖是農夫打扮,一開口卻文質彬彬“舊的書典和民間所贈書籍已經全部歸類整理好,全部堆放在山上岩洞中,怎麼處置,還請您定奪。”
這人是原雲水族宰相之幼子,同樣是玉姓,名玉堅。當日國滅,朝中臣子大多殉國,隻有他事先找到一個隐秘的地方藏了起來,躲過一劫。
國破家亡,他不敢留在故土,便也去了中原遊曆,直到聽說公主回國繼承大統,便從中原回來為玉氏效力。
“雲水族屬你最有學問,你找人将書籍編纂成冊,方便查找;我在中原生活的時候,看到那邊的讀書人到了一定的年齡都要參加考試,考過了,便可以入朝為官,為朝廷獻策。我們也可以這麼做,先選出人才,再談複國。”
玉堅一貫淡然的臉上竟隐約有了振奮之色:“是。臣也有所耳聞,這便找人将科考方案落實。”
一聽,便知道他早就在思索此事。
“交給你了,一個月可行?”
“可以,臣立刻叫人張貼榜文,将此事宣告下去,再找學識淵博之人出題,十日後便可印制考卷,進行考試。”
玉離笙點了點頭。
等他選出人才,再向中原那樣設立三省六部,雲水族國小民少,所謂船小好調頭,應該沒有那麼難。
得虧當日在思正殿書房,太子除了叫她看那些不正經的話本,也叫她看了些正經書籍,多少教了她一些真東西。不然,以她這種貪玩又不愛動腦筋的性子,回國後見到如此亂糟糟的局面,隻會吓哭。
玉堅退下了。
離笙帶上遮陽的帷帽便出發了。
一路上都看見漁夫樵夫,有些認識她,行過禮,便攀談幾句;不認識她的,便擦肩而過。
她現在是女王了,可在那些人眼裡,卻有點像被看顧寵愛的孩子。
這國家十幾年沒有君主,靠着幾個元老主持調協,竟也安居樂業。
跟中原太不同了。
一切都挺好,雖然人口稀少了些,但同時也意味着好管理,而且族人真的好溫順,她剛繼位時手忙腳亂,經常朝令夕改,前後矛盾,那些人也不怪罪,反而給她出主意。
這裡邊出力最多,也是最有才華的,便是玉堅。
玉離笙現在已經有點離不開他了。
等安定下來,她要封他為宰相。
……
玉離笙走了一天,腳後跟全是血泡,小腿下山時一直打顫,生怕自己一個沒支持住滾落山崖去。
而且雲水族光線又較中原強多了,回來兩個月,玉離笙原本白玉般的皮膚曬得黑了,整個人看起來強健了幾分。
雖說是女王,卻一點清福都享受不到。不過,她樂在其中,一點怨言也沒有。
隻是……
不敢去睡,不敢做夢,生怕醒來時,那種一把尖刀插在胸口的那種感覺。
她非要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才肯休息。
今日要過海灣,繞過幾座山頭,去峰谷中見識一下傳聞中的熾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