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山谷,走不多遠,便見到一個正在田裡勞作的農人,他見到玉離笙,右手靠胸,丢下農具,示意離笙跟他走。
半天之後,兩人來到一處洞穴,與離笙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摸索了片刻,按了幾處,巨大的石門在她面前打開。
前面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
農夫将玉離笙扶上停在隧道口的滑車,自己也上來後扳動機關,滑車便向隧道深處而去。
直至出了洞穴,眼前又是一座山谷。
這裡大概是整個雲水族人最多的地方了。
其中有一小半是追影衛,另一大半則是服勞役者。
追影衛自國滅後元氣大傷,在首領的帶領下去了中原,十幾年修養總算恢複了些。
其實如果不是太子暗中接手,追影衛隻怕七零八落,早就沒了,更不用說去護衛皇家。
此時,這一群最為精銳的人正聚集在山谷中,看着數千勞役忙碌奔走。
巨大的塔狀物林立在山谷,機器轟鳴作響,黑色的晶石如山般堆積,在陽光下發出奪目的光澤。
這東西加以提煉,便可以成為緻命的武器。
玉離笙一整個被震撼了。
據說滄州戰場不過調動了幾十車熾焰金,便瞬間定輸赢。這東西用來打仗,哪裡還有對方喘氣的機會?
怪不得世人求之若渴,也怪不得雲水族雖被滅國,卻依然那麼從容,原來是有恃無恐。
以往族人與世無争,吃了教訓後,便開始有規模地開采礦石。
玉離笙胸潮澎湃,第一次對保家衛國有了強烈的感受。
誰來也不怕了,誰來便打跑他!
隻需要一點時間提煉和鍛造。
這引她來的農人指着遠處站立在山石上的一個黑衣男子道:“此人是新任追影衛首領,名黎貞武藝超群,見多識廣,陛下可要見一見?”
玉離笙看着那模糊的背影有些出神。
“陛下……”
“啊?哦,不用了,您兩朝元老,您看中的人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一身短褐打扮的兩朝元老符廣躬身道:“多謝陛下信任。追影衛本該跟着陛下,隻是如今百廢待興,實在抽不出人來。”
“無妨的,族内安全的很,我根本不怕。”
“陛下體察下情,有先帝遺風。眼下這些塔井已建的差不多了,昨日黎貞還派人來告知我,說是再過半月便可回宮,随侍陛下左右。”
“不急的,正事要緊。”
符廣陪着離笙在山谷間走了一會兒,見她走動艱難,便要陛下返程。
她剛回來,不太穿得慣芒鞋。
符廣帶着離笙又進了另外一個洞穴,仍然是坐滑車回去。
礦脈所藏之處确實隐蔽,而且,就算能找進來,這裡面軌道錯綜複雜,也未必能順利出去。
一個時辰後,太陽變得惡毒。
所有人都進洞穴休息了。
靠近山頂一個洞穴内,隻有一個追影衛在此躲避日頭,因為洞穴位置太高,其他人都懶得爬,所以他可以獨享清淨。
這個人脫下芒鞋,腳上幾個血泡,幾道白痕。
他看着自己的腳,而後靠在崖壁上,無聲地笑了。
玉離笙回到宮中,也正脫下芒鞋,用玉堅給她的藥膏擦拭。
雲水族哪裡都好,就是沒馬車,沒轎子,到哪裡去要麼坐船,要麼用走的。
說起來,還是中原人會享福……
半個月後,玉離笙就基本習慣了芒鞋和山路,甚至可以跟族人一樣赤着腳上山下地。
往往是在外巡視一天,回來後還需與玉堅讨論政令頒布之事。
考卷出好了,玉堅拿給她看,起先她還仗着自己在中原長大,比土生土長的雲水族人總要懂得多一些,誰知道,一拿到手,便傻了眼。
她把自己藏在考卷後,前前後後看了半天,眼睛瞪得像銅鈴。
照顧她初來乍到,後面附了同樣意思的中原文字——字都認識,一句話也沒看懂。
她從考卷後偷瞄了玉堅一眼,這家夥正眼神清澈地等她回答。
“嗯……這考卷中問到刑罰,是寬好呢還是嚴好,嗯……這題出得好呢!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玉堅不由得振奮起來——這題是他出的。
“那陛下認為,怎樣的回答才可以得優等?”
玉離笙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心道我就随便說兩句,别叫他看出我是個草包就行。反正到時候還得找學高之人商議定奪。
“刑罰……當然是要有的,但也不能太嚴;中原的刑罰就很嚴,有些非常殘忍,叫人于心不忍,我覺得不太好……你說呢?”
玉堅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他眼角的笑意一閃而過:“中原有十惡不赦之大罪,謀反弑親等,往往會處以極刑;可也有’疑罪從無,刑罰寬厚‘的标準。我們雖國小人少,可以向大國借鑒。陛下,您覺得呢?”
“好……說的很好!那個玉堅,我果然沒看錯你,有你就穩了。”
玉堅又道:“還需有細節,我這就同符大人他們商議去了。”
“好……辛苦了!”
一天下來,玉離笙幾乎是沾枕頭就入睡。
海風陣陣,夜晚的宮殿涼爽靜谧。
半夜,玉離笙起來方便,睡意模糊中似乎碰翻了什麼。
從床後返回時,她便看見遠處輕紗掩映中,一個人影。
她頓時汗毛豎立:“誰?”
那人并不說話!
玉離笙本能朝床邊退去,那邊有機關,隻需要按一下,便可以召人來保護她。
她的手剛觸摸到機關,還沒摁下去,那人影終于開口了:“追影衛首領黎貞。”
這名字玉離笙已經聽符廣說過幾次,說是這人結束礦脈那邊的事宜後便會來護衛她。
可是,他為什麼要神出鬼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