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阿狸……!”
竹影搖曳,一個身影背着手從小竹林中走了出來。
正是段書斐。
段季旻不由自主地朝竹林後看去?可竹林恢複了寂靜。
段季旻便站在離段書斐兩三步的距離外,不讓步,也不說話。
“阿狸不在這。”
段季旻語氣淡淡的:“沒關系,她要是真跟你在竹林裡,我們一起死就是了。”
段書斐皺了皺眉。
“阿狸的蠱……”
“沒清除呢,每隔三日還得換一次血。”
“換血?怎樣換?與誰換?要換到什麼時候?”
“二哥打聽這麼多做什麼?你也想學?二哥不是一向看不起這歪門邪道?”
段書斐本能地覺得邪惡:“你不要耍花招。”
“我不會叫阿狸死的,你就放心吧,我們說好的,今晚見了一面之後,以後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她情緒不太穩定,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你還是先找到她吧。”
段書斐心情惡劣,再也不想回到那“備受矚目”的筵席上去。
交給陸太鋒去應付吧。
他緩步朝勤正殿走去,卻不知不覺走到杜若宮。
他摸黑上樓。
阿狸婚後搬去了昌華殿,這裡隻留兩三個宮人照應,屋子裡潔淨如初,隻是主人不在,便清冷了許多。
他坐在玉離笙常寫話本子的案幾邊,正要用火鐮去點蠟燭,卻突然停了動作。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克制了轉身的欲望,放下火鐮,靜坐在那裡。
她今晚一定氣死了,阿狸真的很少生氣,就算是給他氣着了,也很容易就能哄好。
可這一次……隻怕就沒那麼容易了。就算他此刻轉身去抱她,哄她,也于事無補。
他坐着一動不動,幾乎可以感覺到兩人呼吸此起彼伏。
就這麼坐一夜,也挺好的。
但這份甯靜,到底被院子裡匆忙的腳步聲給打亂了。
他還是找到這裡來了。
大約是先去了昌華殿跟思正殿,最後才找到這裡來。
阿狸蠱毒未解清,段季齋下落不明;他并不想在這個時候觸怒他易妒的五弟。于是,他打算走。
身後之人也一直未出聲。
屋子裡點亮的一瞬間,阿狸便看到段季旻怒氣沖沖,幾乎失控的臉。
可是,當他再看到阿狸時,立刻如釋重負。
一開口,全然沒了責備的意思:“阿狸……你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叫我好找。”
玉離笙扭過頭去,覺得一陣惡心。
“身子不舒服了?你還沒有好全,别再任性亂跑,錯過了時辰,可就麻煩大了。”
“宴席結束了?”
“我走的時候還沒有。”
“殿下放着那些請來的尊客不理會,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擔心你。”
玉離笙冷笑一聲:“我今晚的表現,殿下滿意嗎?”
“阿狸……你這話何意?”
玉離笙扭過頭去。
“你跟我在一起,就那麼不痛快嗎?”
“抱歉,我當時是真的很想吐,一直到現在,我還在惡心。”
段季旻終于聽出她話裡的惡意:“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你讓那麼多人看我的笑話,夾在你們兄弟之間身不由己,像個物件似的被你們搶來搶去,你又一定要這麼做嗎?”
從身份上講,她是太子妃,是太子搶來的太子妃。
如今,他又用手段将她“搶”回去。
的确,任何女人處在這種位置上,半點不由人,不是委身弟弟,便是委身哥哥,都不會太想活。
段季旻道:“今晚是我考慮不周,我隻是想着,在那麼多人面前,他總不能出爾反爾,奪人所愛!這樣會叫他死心,他必須放手。”
玉離笙點了點頭,突然改變話題:“你們的人,現在是不是已經到了招搖山了,挖到礦沒有?”
“……”
段季旻當然知道她這麼問的意思,一時間臉上紅白交替。
“沒挖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費盡了心思,又是猜字謎又是試探我,結果一無所獲?我聽說,順義侯高顯被楊寬堵在山腰上,殺得人仰馬翻,殿下,可有這回事?”
段季旻臉色變紅,有那麼一瞬間,玉離笙看得出他真得被冒犯了。
他畢竟是皇子,高高在上慣了,怎麼能将這般刺耳的話語聽進去?
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阿狸……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為了你。”
“嗯……為了我。”
“你看我身上的那些傷口,你怎能質疑?除了我,誰還會以命換命?那種蠱你還不了解,若非真心喜歡,斷然不能相救!”
“我不懷疑,我這便告訴太子熾焰金在哪裡,叫太子坐擁無邊疆土;你跟我便去歸隐山林,做一對神仙夫妻,五殿下一定很樂意。”
段季旻臉色終于變冷。
“你就這麼看不起我?連你也看不起我?你也覺得隻有他才可以坐上那個位子?”
“是殿下自己把自己說得深情動人呢?”
段季旻很想一走了之,這個女人,叫她自生自滅吧。